鐺!
耳畔的風呼嘯而來,伴隨著兩聲沉悶的聲響。
許久。
沒有想象中的疼痛,張若予不可置信的睜開眼。
箭已經盡數落在腳邊!
她猛地意識到什麽,抬眸看過去。
殺手左胸處不知什麽時候插著一把長劍,鮮血瞬間染紅一片。
抬頭,一名帶著面具的玄衣男子拔出了長劍,又轉身刺向了旁邊的幾人,衣炔紛飛,凌然而立。
“敢傷我的人,找死!”
張若予回頭,因為距離過遠,那一名救了自己的玄衣男子已經和殺手們殺作一團,那人在數位殺手中揮劍而向,落目間便是一陣又一陣的血紅。
劍花飛舞,人也看不真切,唯有劍光映射著日光,投下最後半點殘余的希望。
有,有救了?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讓張若予發楞,生死攸關的時刻,她甚至沒有半點的快樂。
然而,戰場並不會因為救兵的加入而停止,張若予在楞了一瞬之後下意識的要上前幫忙,奈何她剛往前邁出一步,一塊石塊就破空而至,錘在張若予的腳邊。
她難以置信的抬頭,那黑衣人背劍在身後,揮劍斬向另一個殺手,冷酷的言語從面具下流出:“快逃!”
這?這又是為何?
盡管張若予數十年的教育讓她要上前幫忙,但是強烈的求生欲和對方的冷酷要求都讓她萌生了後退之意。
想了想,她還是決定先走,不做拖後腿的那個人。
“這位英雄,保重。”張若予雙手抱拳,朝著趙陵所在的方向鄭重的行了一個江湖之禮。
她轉身,懷裡抱著那一把長劍,整個人彎著腰,開始沿著他處離開。
趙陵在打鬥之余,目光其實一直都在張若予的身上,在看到張若予像一隻小甲蟲一樣的逃走之後,內心殘留的那一塊柔軟溢出了段段溫柔。
可就在他晃神的時候,一直隱藏在暗處的弓箭手拿起了箭弩,眯眼,對準,一把長箭對著趙陵所在的方向射出。
長劍破空,發出獵獵的聲響。
張若予好像有預感一般,感覺到了危險。
她猛地一抬頭,就看到不遠處有一殺手躲在樹上,瞄準“救命英雄”的方向,直直射出了一箭。
她哪裡來得及思考,下意識的想保護那人,縱身一躍,竟然是迎著那利箭飛出的方向撲了過去。
雖然那只是下意識的動作,但她仍有意識的在空中扭轉了身體,讓自己的後背來面對那一隻弩箭。
說時遲那時快,弩箭破空的聲音越來越近。
張若予一震,察覺到後面似是有利器逼近,她甚至能感覺到轉身時有一陣利器帶著洶湧不盡的殺意朝自己噴湧而來。
忽覺身邊風聲一緊,眼前一黑,她一個轉身確是躲過了那刺向心口的致命一擊,卻沒能全部躲過,而是右肩刺痛,那暗箭硬生生破空刺進了血肉之中。
“嘶!”張若予吃痛的叫了一聲。
她也因為奔跑過度,身體存在一瞬間的空隙被暗箭擊中,整個人踉蹌的後退了幾步,險險逼近壓扁,身後是泛著陰森氣息,望不到盡頭的懸崖,足有千丈深。
而剛才血戰的趙陵根本還沒來得及看到張若予凶險。
“不好,箭上有毒!”
張若予左手敷在傷口上,感受到有一種帶著死亡氣息的陰森涼寒從傷口處如蠕蟲一樣往上攀爬,僅僅隻過片刻,整隻右臂已然陷入了酥麻,根本用不上任何力氣。再去看那一處傷口,深紅色的血液順著傷處不斷滲出,那一處血肉紅中透著烏黑,甚至流出來的血液也帶著紫褐色,看著叫人心頭一跳。
毒素肆溢的很快,張若予僅僅是抱著右臂跌倒在地,等再抬頭的時候,眼前已經迷迷糊糊了一大片,所有的景致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濃紗一般,根本看不真切。
她抬頭四望,看著仍在打鬥的那個地方,只看到了四個身影仍在那邊糾纏不清。
盡管“英雄”讓她趕緊走,她也的確做到了。至於救人什麽的,那都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張若予也無能為力。
在無奈之余,她苦笑感歎自己上輩子不愧是帶紅領巾帶了十多年的優秀社會人士,將現代社會“我為人人”“舍己為人”的精神發揮的淋漓盡致。
不過,就算今日真的命喪於此,她可能也沒有什麽遺憾。
劉秀有她留下的繡坊和醉得意撐著,一輩子不說大富大貴,也算是吃喝無憂。至於其他人,與她了無乾系,唯有牽連的只有趙陵。
想到自己的那一位“好兄弟”,張若予覺得心裡堵堵的。
不過也罷,人生一場,難免會有遺憾便是。
想到這裡,張若予也算是心安不少,她此刻抱著雙臂蹲坐在懸崖邊上,原本一雙清澄的鹿眼中盡是茫然,一張驚豔的小臉已經是慘白一片,連帶著原先嫣紅的嘴唇也逐漸失去血色,慘白中逐漸發紫。
冷,真冷啊,張若予抱著自己,那徹骨的寒冷從後背襲來,她冷得直發顫。
而“救兵”趙陵也身陷危難,迫於現在的情況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臉上的銀色面具濺上了一層又一層的鮮血。皇后派來的這些殺手功力不淺,更擅長於偷襲和各種毒藥,他身上雖沒有負傷,但體力也逐漸下降。
更令人詫異的是,其中竟有一人的身形如鬼魅,奇異而又神秘,一轉身已經快到了趙陵身前,那人手握一柄極細極長造型詭異的劍一直橫在他的肘下,隨著他遊走的身形如毒蛇般不斷吞吐,所有的殺手都由近身完成,點、戳、刺、刮、行雲流水,凌厲無倫。
趙陵閉上眼,以靜製動,眼前的所有都是假象,不管那人究竟身形有多變換,最後的真相和現實也只有一個。
找到了!就在那裡!
趙陵手持寒光劍,凌冽的劍氣噴湧而出,對著半空中的虛無殘影一劍刺出。
血光,飛濺。
暗紅的血液飛灑在空中,激得人眼睛發紅。
那人的動作停滯在半空中,然後跌落,手中的劍也因為主人的無力釋出而飛向趙陵,趙陵側身,那一把暗劍擦臉而過,他臉上的面具原本就已經在戰鬥中搖搖欲墜,現在被那暗劍掠過,“啪嗒”一聲,面具墜地,露出趙陵俊美無邪卻殺意肆溢的一張臉。
“六,六皇子?!”剩余的三名暗衛見到趙陵的真面目,愣了一下。
六皇子不是仍在皇宮中嗎?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因著趙陵的身份,他們也不敢再動手,但身上仍有皇后的命令存在著,不去做,回頭也是死刑。
幾人互相對視了一眼,在刹那間交換了自己的意見,然後火速分出了兩人擋在趙陵的面前道:“六皇子,得罪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我們也不得不遵從。”
第三人提劍,奔向張若予所在的地方。
張若予已經中了毒藥,現在就是砧板上的鹹魚一般,任人宰割。
眼看著張若予即將陷入危險,趙陵越發冷然,一雙眼睛如赤月一般布滿陰森和怒火,宛如森羅地獄來的惡使一般。
“六皇子,六皇子,我們都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令來此處追殺那一名村婦。此事與我們無關啊!”
那兩名殺手步步後退,已然生出了退縮的意思,當前最大的希望就是將皇后娘娘供出,他們能夠有脫身的機會。哪怕再也回不去皇宮,他們今天只要不死在這裡就行。
只可惜,人有時候一旦做錯了選擇,就沒有再回頭的機會。
已經見了血的利劍,沒有收回的道理。
趙陵輕笑,俊美的臉上邪氣滿滿,他提劍在手,一步一步,如邪魔地獄來的人一般,身後如有曼陀羅花盛開。
劍出,劍收,地上開滿了血花。
黑衣人的屍首已然遍地,趙陵收起自己的長劍,一步一步,堅定又緩慢的走向張若予。
僅僅百步的距離,他走的就像是半輩子一樣漫長。
在那邊縮著身體的少女,是他奔波萬裡來尋找的人,所幸竭盡全力,能夠保的她片刻安寧。
趙陵已經殺紅了眼,風吹過,身上的血腥味猛地湧上鼻尖,一晃神,一個激靈,他從自己的迷惘中醒了過來。
“阿予,阿予!”
趙陵總算發現了張若予的不對勁,把長劍往腰間一掛,三步做兩步急衝上前,直接單膝跪在了張若予的身邊。
“阿予,你看看我,你還好嗎?”
趙陵伸出手,在空氣中微微顫抖卻怎麽也不敢落到張若予的肩膀上。
張若予隻感覺自己渾身發寒,面前都是蒙蒙一片,她覺得自己像是睡了一覺,深深沉沉,不想醒來。
可她在迷茫中似乎聽到了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掙扎著從被糾纏的泥濘中掙脫開,張若予閉著眼睛晃了晃腦袋,費力的睜開眼睛。
一雙手也在面前憑空摸索:“誰?”
她的聲音也嘶啞的像是被石粒磨砂過一般,聽起來便覺得嗓子啞的很。
“是我,我是趙陵,阿予你等著,我這就帶你去看大夫。”
趙陵把張若予的手接著貼在自己的臉上,那一雙白嫩細膩的手,此刻就像是皇宮冰窖裡的千年寒冰一般冰涼。
趙陵一邊喊著,一邊把張若予拉起來,一個用力,將她背在了後背上。
“趙陵?”
“我在。”
“趙陵。”
“我在。”
“怎麽辦,我好冷啊。”
張若予全身無力的垂在趙陵的背上,此刻就連意識都是混沌一片,根本不知道這是哪,她要做什麽。
唯一的感覺就是渾身的冰涼,還有無力抵擋的困意一直如洪水猛獸般襲來,她可能,可能要堅持不住了。
“我,我先睡會兒,到地方你記得叫醒我。”
“好。”
趙陵背著張若予,一步一腳印的行走在山路中,一雙眼睛血紅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