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仍在白天,外頭卻沒有半點的聲音,就連老大夫的咳嗽聲也消失不見。
整個房間內的空氣就像是靜止了一般,趙陵在說出那具話之後一直在等待張若予的反應。他現在就像是賭坊的賭徒一般,已經傾盡了所有的家產,現在就等著賭桌上最後的一個篩子打開,看看裡面的結果能否讓他直接翻身。
她會因為這件事厭惡自己嗎?
如果她真的會因為這個厭惡自己身份的話,那自己又該如何?
南趙六皇子的身份並不是他能夠自由選擇的,從他一出生到現在,所有的事情都被人安排著,從後面一直往前推,直到他前往上陽縣,遇到了張若予,他的人生也才算是發生了改變。
只不過因為一直在心中覺得這種遇見太過珍貴,他也就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不想讓世俗的那些東西來影響到兩人的關系。
所以就算是張若予向她坦白了自己的特殊能力趙陵也只是笑笑,並沒有向她全盤托出自己的害怕和心酸。
所有的一切,只是因為害怕失去罷了。
他猶記得,小時候上街遇到的一個小朋友,原本兩人玩的開心,對方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果斷地離開了自己。
不為其他,只是因為伴君如伴虎,不管趙陵覺得自己和其他地幾位兄弟有何不同,但在大眾的眼裡,只要他仍是皇子的身份,便和那吞人深不見底的后宮有了最本質上的聯系。
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就算是皇宮的六皇子,心臟也不見得一定就是紅色的。
此時此刻的趙陵,比起以往更為厭惡自己的身份。
如果不是自己,張若予就不會受傷,他現在也不用著急於坦白自己身份的事情。
在趙陵緊張兮兮等著張若予的回答的時候,事件的主人公——張若予,卻是已經走了神。
她起初聽到趙陵的身份的時候也的確是驚訝的,但是想了想對方的氣質,不是一個王爺皇子什麽的倒是浪費。
再說了,從趙陵平常的談吐和說話的口吻來看,她或多或少也能想到對方的身份。
只不過,皇后的兒子?
難道就是太子了?
張若予眼睛深處一抹暗光閃過,她在現代的時候早就對這種兄弟相殘的事情充滿了興趣,而眼前就是皇族的當事人,張若予差點壓製不住自己的人設,開口就找趙陵詢問皇宮的情況。
只不過讓她奇怪的是,皇后娘娘為什麽想要派人殺害自己,而且看這殺手的架勢,說白了就是一定要讓張若予今日命喪那裡才算甘心。
心裡想著,張若予順便也就開口問了出來:“她是你娘,那為什麽要來針對我?”
“我至多也只能算是這小小的上陽縣的一個酒坊的老板罷了,哪裡會和皇后娘娘扯上關系?”
張若予一開口,那股子頗有些幽怨的氣勢一下子就出來了,讓趙陵停頓了幾下,最後乾脆放下手中的書,一雙手捂在自己的臉上。
“我說白了,也不想參與你們什麽皇家不皇家的事情。我也就只是一個小小的賣酒的人而已,夢想沒有多大,只要能夠做我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
“如果有機會的話,希望你能夠幫我向皇后娘娘帶一句話。”
趙陵在聽到張若予的話之後,心情整個就沉了下去,一之間開口都帶了幾分的嘶啞。
他啞著嗓子,忍著內心的不甘和無奈開口,不管張若予接下來說的話自己聽到了是否會開心,只要她過的好,過的開心,那就是最後的幸福。
“什麽話?”
“她兒子很帥,謝謝她。”
張若予說這句話的時候朝著張若予眨了一個眼,讓原本心思宛如墜落谷底的趙陵在頃刻間有了笑容。
“怎麽樣,我剛才裝的像不像?”張若予晃了晃自己的腦袋,臉上的神情是調皮又可愛。
她又不是什麽思想固化的人,會因為趙陵的身份和他絕交。
在她的眼裡,趙陵是這個世界裡面最相信自己的人,也是最真誠可靠的朋友。
不管趙陵的身份如何,只要她能夠和對方交朋友,能夠在最合適的時候和對方見到面,那身份懸殊就不是問題。
再說了,一個受過21世紀教育的人,從小被灌輸的觀念就是人人平等,她才不會因為什麽們不當戶不對的,來影響自己和趙陵之間的友情。
趙陵訝然地抬頭,眼睛裡頭地灰心和失落一掃而去,此刻出現在眼中的是難得的驚喜和吃驚。
“你可以再說一遍嗎?”趙陵盯著張若予,開口,小小的聲音傳出,讓張若予聽的心臟都柔軟了一邊。
張若予寵溺的笑開,她把自己手上的那一本話本放在桌上,挽了挽袖子,然後走到趙陵的面前。
趙陵坐在位置上,微微抬頭,下意識地閉上眼睛,和張若予對上。
???張若予看著趙陵一副宛如大型金毛狗一樣溫順乖巧的等待主人摸頭的樣子,無奈的笑開。
這都多大的人了,怎麽還跟小孩子一樣。
她原本站起來只是想活動活動四肢,現在趙陵這一副順從的樣子,她都有些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動作。
“欸欸欸,我都是幾歲的人了,怎麽現在看到一個男孩子的腦瓜子就害羞到不行。張若予,你到底行不行了?”
張若予閉上眼,深呼吸了好幾口氣,感覺自己此刻的內心狀態就像是懷春的少女一般。
唯一的不同就是那懷春的少女是有一頭小鹿在心頭亂撞,而她現在,就像是一棵枯木開始發芽,堪稱是老樹開花。
再說了,她之前一直把趙陵當作朋友的,現在看到趙陵救自己的樣子,還有現在低頭溫順把所有的安全地帶放心交給自己的時候,她的心就像是黃油下了鍋一般,盡是一片的柔軟。
不行啊!不行,他把你當朋友,你還想睡他?
張若予在內心拚了命的掙扎,而事情的始作俑者趙陵並不了解。
他仰著頭,眼睛微微閉上,纖長濃密的睫毛像是一把小扇子一樣撲閃撲閃的。
他也不著急催促,只是就在那邊怪怪的探頭等著張若予的動作。
張若予原本抬起的手想要放下,但是在看到趙陵那一個全身心投入的姿態,又無奈的放下。
她伸出了手,在趙陵的頭上輕輕的拍了兩下:“辛苦你啦。”
這一句辛苦飽含了這些日子的心酸和無奈,更多的是對趙陵的一種安慰。
一直隱瞞著自己的身份,或許有過多少張若予不知道的時候,他想過告訴自己自己的身份,但是又因為地位的差距而害怕。
趙陵一直是一個溫和有禮的人,特別對張若予來說,他一直都是一個特別的存在。
現在的一個拍拍頭,並沒有帶上張若予過多的個人感情,更多的是對他的一個心疼和一個諒解。
感覺自己的頭上停下了一隻手,然後輕輕的拍了兩下,趙陵感覺自己的心臟都短暫的驟停了兩下。
他悠悠的睜開眼,已經適應了黑暗的雙眼在初初睜開眼的時候還是不適應房間的光亮,他微微眯著眼睛,卻執著的盯著張若予。
張若予無奈的托了托自己的下巴,有些別扭的解釋道:“哎呀,我就是拍拍你,你長得這麽高,肯定沒有被人拍過吧。”
她說完之後,自己都扭開了臉,一邊用手努力給自己的臉蛋扇風將熱,一邊翻了白眼對自己無語:“哎喲我去,我這是在做什麽,什麽肉麻的話,真的是蠢死了。”
“嗯,沒被人拍過,也隻給你拍。”趙陵笑開,接了張若予的話,更是讓張若予害羞的直跺腳。
“不過我還是不懂,為什麽皇后會看上我,甚至還想對我動手。”
一番互相害羞之後,張若予想到了正事,轉過身來,嚴峻著一張小臉,說出來的話也沒有幾分客氣。
說實在的,假如這件事牽扯到的僅僅是她一人的生死,她並不在意。只不過在上陽縣那邊,“自己”還有一個劉秀需要照顧。
皇后娘娘要是不單單對自己下手,也罷劉秀放在了她的殺戮計劃裡面,那琉球豈不是危險了?
趙陵聽到這個,就有些頭疼。
他緊張的舔了舔嘴唇,半真半假的說道:“母后他知道了我在上陽縣時候的情況,也知道了你的女子身份。所以她,她害怕我對你日久生情,所以就想要在最根本的時候杜絕了這件事的可能。而處理這件事最好的辦法,要麽是殺了你,要麽是殺了我。”
“很顯然,她選擇了對我動手。”
“是。”
趙陵低著頭,也不打算繼續為自己辯解。
假如自己當時能夠沉得住氣,不暴露自己對張若予有意的事實,現在事情是不是都會大不一樣。自己能過自由進出皇宮,不需要因為盛如是的事情而心煩。張若予也不需要因為皇后的“注意”而收獲到了“殺手大禮包”。
可是,就算是現在給他一個機會能過回到當時,他想自己也不會否認對張若予的好感。
有些人,有些事,特別是關於心尖上人的一點點小事,只要做出了決定,就再也不會掙扎和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