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還是不退?”
李秋盈沒有想到丁勉會在這個時候,出手阻攔她。此時她心中除了對李東旭的思念,便只剩下了對周娥皇的無限殺意。
她本是快意恩仇的俠女,踏入修行之後,性格沒有絲毫收斂。而這一切皆是因為巫門注重修法而疏於煉心,她們隻追求對超自然力量的掌控,對心煉之旅卻是率性而為。這也是為什麽仙門修士懼怕巫門的主要原因之一。
亦正亦邪,全憑喜好做事的詭秘修士,最是令人頭痛。因為你琢磨不透她的心性,也不知道她將會在什麽時候,以何種方式出手,也許在宴席之上因為你一句不經大腦思考的話,她們便已經把你當成了盤中之餐。
不過此時的丁勉卻完全是個例外,自己的夫人究竟是什麽性格,他最是清楚不過。雖然對方已經忘記了他,但她還是那個她,一言不合便拔劍的那個她。倘若這是在前世,他三言兩語便會說得對方棄劍投懷。然而此時非彼時,非常之時,自然行非常之事。
“丁郎!你為她所做的一切,她都不記得了。你又何苦再逼自己繼續痛苦下去。讓開吧,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她了,你的良苦用心她不會明白的”
周娥皇腳步一滑,手腕一翻,探爪便要抓向李秋盈。
而李秋盈兩隻袖袍也已被一團濃鬱的黑氣所纏繞。
這些濃鬱黑氣非是什麽真元,而是由一隻隻蠱蟲所組成的蠱元。
巫門築基法門,乃是融蠱入體,以本命蠱蟲代替仙門修士的真元,此法雖然極難修煉,其中所承受的痛苦也絕非常人可忍,可一旦修成,戰力將會超越同等境界的修士,甚至是越兩三階而戰。
《如果周娥皇擋不住那些蠱蟲的侵襲,那麽她的血肉頃刻之間便會被吞噬一空!不!我絕不允許這類悲劇發生!》丁勉瞳孔頓時一縮,心中對李秋盈所展現出的手段,也是驚駭到了極點。
“噗呲.”
一道碧血從丁勉身上灑出,他身上赫然多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劍。
“滴答.滴答”
一滴滴的碧血,順著狹長的劍身滴落在地,落入大青石地面,泛起了道道傷感的白圈。
“咳咳.我以我的性命起誓,殺死你父親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給我一個月的時間,我定然能找出殺害你父親的凶手!”
他不想對李秋盈動手,卻又說不動對方,只能以這種方式勸對方了。他相信李秋盈會聽進去的,因為她是李秋盈。
正欲再次出手的周娥皇,一張被戾氣縈繞的臉,頓時一滯,身影一閃,直接抓住了丁勉緊握劍柄的那隻手。
“嗚嗚嗚丁郎你.你為什麽要這麽傻!你這麽做值得的嗎?娥皇不和她鬥了,我們這就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再也不要見到她了.”
此時的周娥皇儼然已經哭成了一方淚人。她怎麽也沒有想到丁勉竟然會往自己的胸口插劍,她更想不到李秋盈在丁勉心目中的位置,會如此之重。他寧可以這種方式勸對方住手,也不願傷及李秋盈一根汗毛,這等癡情男,世間罕見!
退到一邊的李長生,眼角狠狠一抽,情不自禁地倒抽了一口涼氣。“嘶這小子對自己也真夠狠的!”
“我如何行事,還輪不到你多嘴。現在退下,我還可以留你一命。否則.那便休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李秋盈心中的殺意,此刻已經消退了不少。兩隻如白鶴展翅般張開的手臂,微微顫抖了兩下,旋即又自然地放了下來。
她不是一把毫無感情的殺人機器,丁勉這等行事,讓她心中甚是發堵。她不明白對方為什麽要以這種方式勸她住手,她真的不認識他,記憶深處也從未有過這人的身影。
“咳咳.如果如果我的死,能換回你幡然醒悟的話,咳咳咳那我死也瞑目了!”
丁勉禁不住又吐出了一口碧血,“吭哧.”一聲,又一把劍插在了他的身上。他已經撤回了自己的護體罡氣,以他金剛境的肉體修為,別人刺他一劍根本傷不了他,除非他自殘。
“不!快住手!嗚嗚嗚我不要你替我解釋。是我殺了她父親又如何,此事和你無關。嗚嗚嗚她若真有本事能殺的了我,我死了.也不會怪罪任何人!嗚嗚嗚嗚我求求你了,不要再自殘了好不好!”
周娥皇梨花帶雨地死死抓著丁勉的衣服,眼神之中隱隱帶上了祈求之色。疼在君身,痛在她心。
“你再不住手,我便出手殺了她!我說到做到!”
嶽思蓉的身影,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李秋盈的對面。
一雙美眸,也是噙滿了淚水。不過她比心亂如麻的周娥皇,稍稍帶了一絲理智。她知道丁勉的性格,也知道丁勉的軟肋。
“咳咳咳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你不要插手.” 丁勉嘴角掛著絲絲碧血,痛苦地扭頭看向了突然出現的嶽思蓉。眼中既有無奈,也有愛憐,而更多的則是一種深深的自責。
他不是傻子,周娥皇的癡,嶽思蓉的執,他不是察覺不到。可惜他終歸還是要負了她們啊!李秋盈在他心中,那就是一方聖潔無瑕的天女,他真的不想傷害她,也不想看著她一錯再錯,把周娥皇當成殺父凶手,而讓真正的罪魁禍首躲在暗中偷笑。
“我隻問你一句話,如果你能真誠的回答我,我可以相信你的話!” 李秋盈表情複雜地看著胸前被碧血浸濕一片的丁勉,一股莫名的酸楚,頃刻之間湧上了她的心頭。
“咳咳咳你說!只要我知道的,一定如實回答.” 丁勉又吐出了一口碧血,整個人的精氣神枯萎的不是一星半點,不過那略顯痛苦的眼神,卻是隱隱泛起了一抹欣慰之色。
“你認識我嗎?”
“認識!”
“曾經的我,認識你嗎?”
如果說在此之前,她還把丁勉當成一個貪戀美色的淫賊的話,那麽在對方毫不猶豫將劍插向自己胸膛的那一刻,她便已經隱隱有些信對方了。
眼睛是不會說謊的,此刻她從丁勉眼中讀到的不是躲躲閃閃,而是一片坦然。之前她不屑去讀丁勉,那是因為她覺得沒必要,甚至是多看一眼對方,她都認為那是對她的一種褻瀆。
從她被中年美婦打暈,到她醒來,中間僅僅隻隔了三個時辰。然而就是在這三個時辰之間,她仿佛化身成了一隻蝴蝶,飛到了一處暗無天日的牢房。那裡黑漆漆的沒有一絲光亮,除了令人抓狂的孤寂,便是死氣沉沉的陰森。
她似乎聽到了父親的暴喝聲與混亂的打鬥聲,甚至她還看到了一絲似曾相識的身影。那道身影是那麽的倔強,倔強的讓人看著即是心疼,又仿佛蘊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魔力,令人心生暖流,四肢百骸如沐春風。
她拚了命地想要看清那張臉,卻發現自己越是如此,那張臉越是模糊,夢醒時分,兩行清淚不自覺地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努力想回憶起那道倔強之中又不乏霸道的身影,可惜稍縱即逝的夢意,留給她的僅只是支離破碎的夢境殘片。
她不知道他是誰,但能讓她如此心潮起伏的,多半是個有趣之人。
然而此刻丁勉那倔強之中又飽含無限傷感的身影,便仿佛一道開了閘的洪水般,在她心中迅速泛濫。恍惚間,她努力想去捕捉的那道身影,竟然隱隱與丁勉此刻那傷感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
她不知道那個夢境是否就是被她遺忘的前塵舊夢,亦或者是前世之緣,但從這些人一本正經地說辭中,她似乎隱隱感覺到了什麽。她不想因為自己的遺忘,而令那些曾經幫助過她的人受傷,但前提是這些人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苦肉計嗎?這種上不得台面的卑劣手段,也想妄圖顛倒黑白?哼哼我巫門之人豈是那麽好騙的?”
也不知是中年美婦早就到了這裡,還是恰巧遇見了丁勉與李秋盈四目相對的這一幕,中年美婦人隨其聲,從蜀山一角迅速飛掠到了場中。
她的突然介入,頓時打破了丁勉與李秋盈之間微妙的一幕。
眾人皆是表情不一地看向了中年美婦。她的到來,便像是一塊又硬又臭的石頭,頓時激起了一股腥臭的巨浪。
李秋盈的太上忘情,如今還沒有修練到家,她怕自己的弟子會因為丁勉的三言兩語,衝出她為其構建的仙宮。她絕不允許自己的弟子,重走其母老路,那是她永遠都不願回憶起的一道疤。那個讓她看得比自己命還要重要的親人,已經走了,她要替她照顧好李秋盈,助李秋盈完成那人生前未完成的通天之路
“呵呵.咳咳咳!”
丁勉禁不住輕笑了兩聲,一絲碧血又不受控制地從他嘴角溢了出來。
“公子王孫逐後塵,綠珠垂淚滴羅巾。
侯門一入深如海,從此蕭郎是路人。
我不是一個自私自利之徒,如果前輩認為我的存在,會阻斷她日後的修途,我可以放下一切,只要她能過的更好!但,你若說我顛倒黑白?我丁進之絕不答應!巫門又如何?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允許你這般詆毀娥皇!今日我倒要瞧瞧,如此歹毒的心性,是否配得上你這一身老天恩賜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