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此事的朱雲山,終於從幸福的喜悅中驚醒了。心神恍惚間,他猛然想起了那幅被他們從山神廟中,取出的美人出浴圖。三人約定的是七日一輪管,而今隨著這二人,及其家人七日一輪的突然暴斃,讓他不由肝膽皆寒了起來。這些人便仿佛受到了某種莫大的詛咒般,誰也逃不脫淒慘的死相,那麽七日之後的下一人,又會是誰呢?是紀姓書生的家人,還是他?
一想到這,他心中便泛起一陣惡寒。人在處於精神高度緊張下,看什麽都會疑神疑鬼。在他自我心裡暗示下,夫人的面孔,開始緩緩與那副圖中女子的相貌及其神韻重合了起來。此想法一經在其心底蔓延,便如蛆跗骨般,再也難以抹去。
他不由回憶起了與夫人第一次見面之時的場景,以及對方住的偌大莊園門口,掛著的那四盞隨風搖曳不停的猩紅大燈籠,還有他們每次相會之時,都是在日落西山之後,便連他們拜堂成親,也是在燈火通明的夜晚,這本身便不符合常理。
只不過當時的他,已經被突如其來的幸福感,砸昏了頭腦,對此並沒有太過在意,而今細細想來,看似巧合卻又處處透露著一股子詭異,“子不語怪力亂神”的聖言,開始緩緩在其心中逐漸消退。他開始暗暗注意起自己的夫人來,倘若對方真是什麽山魅陰邪所化,那麽不單是他,他的父母也會難逃其中厄運,這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可一連偷偷觀察了自己夫人六日,他都沒有發現她有什麽異常的舉動,便連對方故意被他拉到陽光下,都會有影子的存在,這讓他一顆忐忑不安的心,稍稍放松了不少。或許是他自己多慮了,他心中不免又生出了另一想法,柳姓書生曾言,那廢棄山神廟之中,可能有強盜留下來的寶貝,莫不是那副美人出浴圖,乃是一幅藏寶圖不成?若是如此,那麽柳姓書生一家,與紀姓書生的突然暴斃,便很好解釋了,定然有人走漏了風聲,盯住了他們。而七日死一人的詭異之事,也只不過是那賊人故意造成的假象,目的便是讓人誤以為真是鬼神在作怪,如此一來,便可瞞過衙門的那些人,他不會因此而被抓了。
他將這一切的猜想,偷偷讓朱老漢透漏給了衙門。雖然自柳姓書生死後,他並沒有再見到那副美人出浴圖,但是他不敢確定,暗中那人是否就會放過他們一家,他剛剛新婚不久,還沒來得及品嘗這世間的幸福呢!又豈會甘心被人滅口?
朱老漢一聽自家兒子說起此事,急忙嚇得馬不停蹄地跑到了縣衙,他將此事告知了縣太爺,縣太爺一聽,心中頓時變的火熱了起來。若是能抓到那個幕後黑手,他何愁沒有金銀鋪路?於是他又派出了一隊人馬,暗暗埋伏在了朱家四周,無論那賊人是去紀家,還是朱家,都逃不出他的手掌心,那些金銀珠寶他是得定了。
當晚,朱老漢一家早早便躺下了,家門外被縣太爺指派了一隊人馬,他們自是不用擔心賊人前來。
這一夜,朱雲山久久不能入眠,他躺在床上假寐了起來,過了今晚,或許所有的事情都將會水落石出了吧!對兩位故去好友心生惋惜的同時,他不由又暗暗慶幸了起來,幸虧他是最後一個輪管美人出浴圖的那人,否則他怕是早就身死了,又豈會有機會抱得美人歸。為了避免夫人受到驚嚇,他並沒有將此事透漏給她,而是選擇了默默地承受這一切。
夜半時分,一股睡意向他襲來,正當他大腦昏昏沉沉,即將陷入沉睡之時,迷迷糊糊之中,他忽然感覺自己身邊掀起了一陣冷風,隨即便聽到一陣悉悉索索的下床聲,原本以為是夫人要夜裡出恭,他不由用惺忪的余光瞥了一眼對方。這一瞥不打緊,他整個人頓時變得如遭雷擊,便連呼吸也不由停滯了下來。
昏暗月光灑照下,一個滿頭青發,渾身長滿綠毛的怪物,正穿著一身素色長袍,緩緩推開了房間的窗戶。那素色長袍是他夫人的睡衣,而今夫人不見了,卻是多出了一個同樣身著素色長袍的怪物,這如何不讓他驚恐?
他下意識地便要驚呼出聲,然而呼聲剛一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地給吞了回去。渾身冷汗汩汩地往下流,他知道自己一定不能出聲,否則他再也見不到明日的太陽了。就這麽直挺挺地僵硬在床半盞茶的工夫,他才敢挪動一絲,心有余悸地擦了擦身上的冷汗,那怪物已經出去了。可是他不敢踏出這個房間半步,若是對方回來之後看不到他,定然會心中起疑,說不得便會直接要了他的小命,如此只能等到天明再想辦法了。
閉目躺在床上的他,第一次感覺到了那種度日如年的煎熬,他多麽期望下一刻天就會亮,而他也可以因此逃離對方的魔爪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身邊再次傳來了一陣悉悉索索之聲,那妖物又回來了,只是此刻的他,卻是再也不敢生出任何的動作了,與一個妖物同床共枕,對他來說便是地獄,那種飽受摧殘的煎熬,他發誓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天終於亮了,他臉色蒼白的起床推開了房間的門,一股久未的清新感,瞬間撲鼻而來。
“夫君,你今日怎麽起這麽早?”
“哦!今日有位遠方的好友,要來此地遊玩,我得去接他,免得去晚了失了禮數!”朱雲山強裝鎮定地瞥了一眼“夫人”那張“笑容滿面”的臉,心裡不由泛起一陣惡寒。曾經的他覺得這副笑容比牡丹還燦爛,而今的他卻是認為這是堪比死神的微笑,詭異的不由讓人心中發毛。
“呀夫君你這臉色”
“咳咳.多謝娘子關心,只是偶感風寒而已!抓些中藥便好了!”朱雲山找了個借口將朱老漢引出了家門,還未等他開口提及此事,便被不遠處一具具的乾屍,給整懵了。暗中隱藏在他們家周圍的那些衙役,無一生還,盡皆成了乾屍。並且紀家那邊也傳來了消息,紀姓書生的父親暴斃了,去那裡的衙役們,也全部死於了非命.
事到如今,朱雲山哪裡還會不明白,這是隱藏在自家的那隻凶物下的毒手,他與朱老漢商量了一番,逃路定然會引起妖物的察覺,為今之計,只能找高人前來伏妖了。
可惜,那些所謂的高人前前後後來了七八波,皆是有進無回,朱家因此惹怒了那隻妖物,將朱氏吸成了人乾。整個羅浮縣徹底淪為了魔窟.
說到這,朱老漢嘶啞的聲音戛然而止了,兩行清淚順著他那布滿皺紋的臉頰,緩緩地流了出來.
“阿彌陀佛.”空海忍不住歎息了一聲,妖物當道,人間煉獄啊
“呵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那妖物應該是一個屍魂一體的攝青鬼,你能來此地恐怕也是受了它的指引吧!”丁勉意味深長地看著有些驚慌失措的朱老漢,嘴角不予泛起了一絲邪笑。
“你你怎會知曉?”
“呵呵.因為它已經嘗到了功力大增的甜頭,修士的精血可比普通人金貴,你的兒子也沒有死吧!用他來他當人質,你只會不斷地尋找高人去滿足它的需求,這一點我沒說錯吧!”
“噗通.”朱老漢再次跪了下來,“小老兒也是逼不得已,還請兩位大師大發慈悲,救救我兒子吧!小老兒就這麽一個兒子,我死了不打緊,可朱家的香火不能斷送在小老兒的手裡啊”
“阿彌陀佛.起來吧!既然遇到了這種事情,貧僧師兄弟二人是不會袖手旁觀的!”空海扶起了朱老漢,旋即對丁勉說道,“師弟!羅浮縣可是有著數萬的百姓啊!宜早不宜遲,我們還是即刻動身的好!”
“多謝大師!多謝大師!”朱老漢滿臉感激地衝二人不住躬身道謝,他無時無刻不盼望著有高人能徹底收了那個妖物,還朱家,乃至整個羅浮縣一個公道。
“燈下黑啊!”
丁勉冷不丁地蹦出的一句話,讓空海頓時渾身一顫,一張邪氣凌然的臉,情不自禁地抽搐了起來。“天意如此嗎?”
這一刻,空海有些猶豫了,丁勉比他看的透徹,發生了如此大事,仙朝卻沒有派人前來捉凶,這只能說明一點,隱藏在興王府的那位天官,在仙朝的勢力,足可遮天。如今若是他們出山,便意味著將靈隱寺徹底推向此人的對立面,屆時便不是除魔衛道那麽簡單了
“師兄,我帶發修行,不易暴露跟腳,有我一人前往足矣,你就在此坐鎮吧!”
“不!師弟!那陰邪已經成了氣候,你一人怎麽能應付的住,還是貧僧和你一同前往吧!兩人多少也有個照應不是.”
“陰邪便是陰邪,又豈能與正統相提並論?放心吧!一日之內我定能安然而歸,況且我如今的身份不比往昔,韜光養晦已經與我徹底遠離了.”丁勉略有所指地衝空海眨了眨眼,不待後者反應過來,便拉著朱老漢向寺外走去.
“阿彌陀佛.你比貧僧更適合坐這宗主之位啊!只是師尊待我不薄,貧僧若不傾盡全力爭上一爭,有負師尊教誨之恩啊.”空海愣在原地喃喃片刻,眼角頓時一片濕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