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轟…”
一陣驚天動地的法器激蕩過後,丁勉後背血肉已然模糊不堪。但見其後背之上,那被法器所劈砍、灼傷的翻卷皮肉處,赫然裸露著一條條極度駭人心神的青筋與血骨。
並且隨著他沉悶的呼吸之間,正一張一縮的不停抖動著,傷勢之淒慘,實乃慘目忍睹。
不過,丁勉卻看不到這些,只是感覺後背一陣的鑽心刺痛與酸楚。
此刻,又是一股暖流自其脊柱大龍生出,隱隱有向外擴張的趨勢。而其四肢百骸間的骨膜,也隨之劇烈的震動起來。
他心中頓時一陣狂喜,脊柱生暖流,四肢百骸動,這是引氣入骨的前兆。
一旦他的脊柱大龍貫滿了滾滾熱流,他身體各部的筋骨與脊柱大龍之間的通道,便會被打通。屆時只要他心念一動,力從脊出,頃刻之間便可遊走與全身。
繼而力可凝聚於一點,攻擊敵人;亦可散之於面,化解敵人的攻擊,如此他的《龍象般若功》方算得上初窺門徑了。
突然,“刷”的一聲刀鳴,清虛趁丁勉心神恍惚之際,血月刹時寒光一閃,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襲向了他腋下。
嗯?丁勉心中霎時一驚,渾身汗毛陡然炸起。來不及過多思考,手臂猛一發力,便將凶狠無比的血刀,硬生生夾在了腋下。
“找死!” 清虛手腕頓時一轉,腳步陡然一碾地面,便要強行抽刀將他的一隻胳膊給割掉。
新力已生的眾人,也在此時操縱著手中法器,面露猙獰間,盡皆向他狂轟而去。
就是此刻,丁勉狠狠吐出了一口青中泛黑的瘀血,旋即狂吼一聲,“妖魔亂舞!”
霎時間,那些被附在四肢百骸之上的妖魂妖魄,盡皆以他的身體各部位為載體,爆長而出,張牙舞爪的向眾人衝了過去。
“嗷嗚…”
“吼…”
“嘎…”
“嘭嘭嘭…”
三位黑衣人一時躲閃不急,眨眼間便被妖魂妖魄“吞掉”了全身精血與腦袋,成為了三具無頭乾屍,乾癟癟的躺倒在地。
“嘶…”
圍攻丁勉的眾人俱是渾身一顫,眼中不由流露出了驚恐之色。同時,在他們心中已經將丁勉列為了極度危險的妖修之列。如此手段,即便不是妖修,恐怕也不逞多讓了。
丁勉趁此機會,瞬間欺身而上,以天雷為意,重劍為媒介,九字真言之奧義為神通手段,寸步連連爆出,一柄重劍,被他舞動的是劍影重重、聲震九霄。“噗嗤…”又一人躲避不及,慘死在了他的劍下。
“不夠!還是不夠!”
丁勉後背的脊柱大龍,到目前為止,已然充斥了三分之余的暖流,再有七分,他便可功成力顯,如此一來,生存之道亦會大大增加幾許。
此時此刻,他的這般行徑無疑於刀尖上起舞,稍有不慎,便會魂歸太虛。但是,他沒有選擇。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即便他今日僥幸逃脫眾人的圍殺,也不會活得太久,因為儒之一道,不允許…
一念至此,丁勉仿若瘋魔般,無懼身體傳來的痛處與體力的不支,劍身狂掃間,如惡虎竄澗、大海揚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浩浩蕩蕩的向眾人撲去。
“轟…轟…”
“嘭…”
就在丁勉傾盡全力掃飛幾人之後,忽然一個稍不留神,便被一方拳頭大小的金印瞬間砸在了頭頂。“哐當”一聲,被他緊握在手的土黃色重劍隨之跌落在地,將地面砸出了一個半尺深的劍坑。
突然,他的腦袋“嗡”的一聲炸響,頭腦欲裂下,便被迎風而長的金印直挺挺的壓倒在了地上,難動分毫。
另一邊,虛空之中以旋轉七劍對敵的李東旭,此時也是左右難支,隱隱有墜落的跡象。
畢竟雙拳難敵四手,況且與他廝殺的黑衣人皆是陰神之境的人物,無論其實力,仰或者人數,俱超於他。李東旭沒有丁勉強悍的身體,落敗只是時間問題。
其中一位圍堵李東旭的修士,趁他舊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際,突然祭出了一對日、月晶輪。只見紅光四溢的日輪,攜天地恐怖之威,狠狠地撞擊在了他的背後上。
“叮叮叮…”
後者身上不斷流轉的柄柄法劍,在觸碰到日輪的那一刻,忽然一滯,還未等他回過心神,青氣狂湧、寒霜逼人的月輪,瞬間便臻至到了李東旭腰間三尺處。
“噗嗤…”
青色月輪瞬間便穿過了柄柄法劍的阻撓,青光大盛之下,直接旋切在了李東旭的腹部,鮮紅的血液霎時噴灑而出。
李東旭再也支撐不住法劍所需之力,連人帶劍一同自虛空跌落而下,生死不知!
“嗚嗚嗚…放我出去,求求你們放我出去吧!”
被困法界中的李秋盈,此時儼然已經哭成了一方淚人,道道鮮血自其指甲縫中溢出。
她想用自己嬌弱的身軀為他們擋住危險,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在法界之中眼睜睜的望著二人淒慘的模樣,而捶胸頓足、恨意抖升。世間最痛之事,莫過於此。
這一刻,她好恨!
恨自己沒有能力去幫助他們,恨白雲觀之人會如此的霸道凶狠,更恨這蒼天無眼,為什麽好人總是沒有好報…
若有若無的哭泣聲,透過法界斷斷續續的傳入到了丁勉耳中。
“彩兒!對不起,是我沒有保護好你,才讓你落得如今這般田地!或許…死對我們來說…也是一種解脫吧!”
一股熱流順著丁勉的眼角緩緩流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修士不仁,以凡人為螻蟻。難道這堂堂仙朝,就沒有真正的“俠義”存在嗎?
“嘎吱…”
丁勉吃力的握緊雙拳,屏氣凝神下,附於其周身的妖魂妖魄驟然迸發出了一股驚天之力,攜其自身迥異常人的氣力,以及右臂之上的逆鱗之力,蠢蠢欲動間,便欲掙脫金印的束縛。
然而這方金印似乎有著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山嶽之力。遇強則強,見勁生力,縱使是九方妖魂妖魄的魂魄之力不留余力的全部爆發,卻依舊難以撼動這方形如巨石的金印。
終歸還是逃不脫前世的悲楚嗎?天意如此,為之奈何?
嗯? 這是?
正當丁勉打算放棄掙扎之際,自金印之上流傳來的恐怖力道此刻居然化為了一股股的暖流,順著他的胸口,迅速朝他緊貼地面的脊柱匯聚而去。
這暖流是愈積愈多,彈指間便已充滿了他的脊柱大龍。
忽然嘎嘣一聲,一道骨骼爆裂之聲自其體內響起。而後陣陣如蛆附骨、抽絲剝繭般的疼痛瞬間便將他吞沒了。
這是步入《龍象般若功》第一重最為關鍵的一步——筋骨重組,骨膜再生。
呼…
丁勉不住的調整呼吸,將狀態暗暗提至了巔峰。經歷了《明王聖魂經》九死一生的分割魂海之痛,讓他心中多多少少對此道有了些許的感悟。
無論是來自靈魂深處的魂海分割之痛,亦或者遊蕩肉體的筋骨重組之痛,皆是殊途同歸。所謂厚積而薄發,水到渠成,說得便是此道。
正所謂百鍛成精鐵,萬磨出繡針,人體亦是一樣。人體之輝,便如同那漫天浩瀚星闕,密密麻麻、錯綜複雜之下,蘊含著數不清的經絡與竅穴。而每一條細小的經絡與竅穴,都有著它獨特的運行軌跡與功效。
有道是欲達高峰,必忍其痛;欲戴王冠,必承其重。便拿此刻的丁勉而言,若欲修成《龍象般若功》,必得逞受刮骨斷脈、筋骨續接之苦。
筋骨寸斷下,再重新組合,再爆裂,再組合,如此周而複始,反反覆複,方可邁出肉身成聖之道的第一步…
密密麻麻的汗珠布滿了他的額頭,而他一張幾乎扭曲成折扇的臉,在寒月的灑射下更是猙獰到了極點。
“要快…要快…還差一點點…”
一股股舒適恬然的暖流,似奔流不止的江河,不停地衝刷著他的脊柱大龍。道道淡金色圓光泛起的漣綺不斷地以他脊柱為中心,向四周迅速擴散。
與此同時,丁勉周圍頓時響起了陣陣古怪的梵音。其音之超然,似萬千僧人在擊木誦經,又似佛主在開壇授道。龍吟象鳴交替間,隱有天地道韻降臨其中,場景之驚人,實乃仙人出世。
“哼…任憑你如何掙扎,也休想逃出這震天印的掌控!” 清虛冷笑著從一乾修士之中走了出來,隨即一腳便踩在了丁勉的頭上。
“我早就說過會一刀一刀的割下你身上的肉,以告慰我任師兄和眾位師弟的在天之靈!”
“我呸…”丁勉掙扎著吐出了一口唾沫,隨即怒不可止的吼道,“面皮厚若城牆,小爺我是由衷的佩服。像你這等毒蠍之心,連自己的師兄弟都敢下手,端得是六親不認的主!”
此言一處,旁邊幾人俱是臉色大變,眾人相互對視了一眼,盡皆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兩步,一個個滿臉忌憚的看著手握血紅鐮刀的清虛。
誠然,丁勉的話讓眾人隱隱有些相信了幾分。古人雲 : 人之將死其言已善。此時的丁勉在眾人眼中,已經徹底淪為了他們砧板上的魚肉,那麽從他嘴裡所爆出的驚天之秘豈會有假?
財侶法地,侶居第二,可見茫茫仙途,道友之重,是何等的重要。 殺人奪寶之事,在仙門之中早已屢見不鮮,若無幾位可以生死相托的道友,修行一途只會更加舉步維艱。
仙門之中,大部分的修士皆是二四聚首、三五成群的牢牢抱成一團,為得便是資源均攤、共參大道。畢竟誰也不願與一位口蜜腹劍、陰狠毒辣之人結成盟友,否則說不得下一刻便會身死道消,成為他人的嫁衣。
“哼…死到臨頭了,還敢在這胡言亂語,看刀!”
見眾人如此表情,清虛雙眸之中隱隱閃過了一絲慌亂。當即手腕一翻,血紅鐮刀鋒利的刀鋒便觸在了丁勉的脖子上。正欲一刀結果了對方,卻忽然被祁仁禮出聲給製止住了。
“且慢!”
就在此時,祁仁禮身影一晃,瞬間便移至到了丁勉近前。晃了晃手中已經趨於透明的妖龍之魄,祁仁禮沉聲說道,“這女娃的生死全在你一念之間。你若將妖魂妖魄的修煉法門,盡數告知與我,興許我還能放了她。否則…我會讓恆兒即刻與她完婚,至於洞房…就地取材!”
祁仁禮突然間的動作,讓原本打算下手的清虛,頓時手腕一僵,愣在了原地。隨即清虛欲言又止說道,“觀主…”
祁仁禮略有深意的深深瞥了一眼清虛,直言道,“蒼茫大地,仙主沉浮。我輩修士,自當與天爭,與人爭,與妖魔鬼怪爭,為得便是有朝一日超脫生死,醉掌長生!你…可明白這其中含義?”
“弟子…弟子明白!”
清虛聞言,瞬間撤回了貼在丁勉臉上的血紅鐮刀。絲絲冷汗順著他那一張陰晴不定的面門狂流而下,此時的清虛,哪裡還有方才那般藐視天地的威懾。
“爾敢!”
丁勉怒目圓睜的死死盯著祁仁禮,而其體內的脊柱大龍也在這此時全部被暖流所充滿。隻待大龍連通四肢百骸,那麽《龍象般若功》第一重,便算是修成了。
屆時,他雙臂合力爆發出的勁力便是一萬斤,再加上妖魂妖魄及逆鱗覆蓋的右臂,未必便不能撼動這金印,從而脫身而出。
方才一番你死我活的爭鬥,丁勉憑借驚世駭俗的肉身,硬生生乾掉了其中六人,再加上之前死於李東旭手中的一人,此時在場的白雲觀之人包括祁仁禮在內,一共還剩十二人。
丁勉暗暗盤算著脫困之後所能遇見的任何危險,心中已然有了定計。
勢力相差懸殊下,殺雞震猴才是王道,即使旁邊還有著一隻霸絕領地的狂獅,他依然會做出如此抉擇,因為他沒有任何退路可言,唯拚死而戰。
“呵呵!恆兒,還不快去給新娘子寬衣!”
祁仁禮一揮袖袍,只見那罩住李秋盈的無上法界,彈指間便消失不見了。
雙目紅腫的李秋盈看了看被金印壓身的丁勉,嘴唇顫抖地哆嗦了兩下。而後撐起一副柔弱的身軀,雙目含淚的向躺倒在地、生死不知的李東旭跑去。
“嘿嘿!娘子,你這是要往哪裡去?為夫在這呢!” 丁恆賤兮兮的伸出舌頭抿了抿發白的嘴唇,伸手攔住了李秋盈的去路。
李秋盈本就心系李東旭的安危,無心搭理丁恆這貨,隨即閃身一躲正欲繞開丁恆。可丁恆竟然毫無臉皮的張開雙臂向李秋盈抱去。
入雲境雖屬仙道最低層,體內也尚未凝結出真元,然其一身吸收天地靈氣所形成的真氣,亦非凡俗之人可比。
李秋盈縱使武藝再高,終歸難以逃脫丁恆的魔爪。在他快要觸碰到李秋盈身體的那一刻,丁勉渾身忽然一震,旋即兩方巨大的虛影頓時憑空出現在了虛空之中。
“吟…”
“吼…”
直衝星瀚的龍吟,震撼九州的象鳴,頃刻之間響徹在整方夜空。
“快看!!天上有龍、象!”
眾人皆抬頭仰望著虛空,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驚呼。
祁仁禮亦是為之一驚,略帶懷疑的瞥了一眼面部扭曲的丁勉,而後皺眉向虛空望去。
“怒龍狂嘯,巨象撼天,嘶…這分明便是上古體修踏入肉身成聖一道之時所引發出的天地異象。難道?”
話音剛落,祁仁禮這才忽然意識到了事情有些不妙。當他面帶狐疑的再次看向丁勉之時,突然間耳邊傳來了“嘭”的一聲巨響,而後一抹巨大的金光夾雜著陣陣狂風怒吼之聲霎時衝天而起。
聲勢之浩蕩,如山川移位,似江河倒灌,撼天動地間,蕩盡了上古戰者的凌天戰姿,端得是金台怒吼撼天途,驚醒月闕夢中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