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君彎腰焦急地問道:“你傷在何處?傷的可重?”摸出火折點亮,想要查看他傷勢。張青峰呼的一聲將火折吹滅,壓住她的手,輕聲道:“我腳踝折斷了。你背後有東西,不要點燈,退到我身後。”
陳湘君轉頭回望,只見身後是數十道綠光在黑暗中搖曳不定,而暗色中還有幾道鬼影隱現。她一翻手緊緊抓住了張青峰的手,閃避在他側後,顫抖著問:“那是什麽?”隨即想起張青峰腳踝斷折了,立即用右手扶住他站穩。
通道中其余人聽得陳湘君兩人驚呼之聲,紛紛轉身來救。素雲道長、華雲師太等人更是心急如焚,想在地面找出開關,但那機關一個翻轉,就又將地面和絲和縫封住,黑暗中絕難尋找。
青雲道長撲倒在地,將二指撮攏在地面逐一敲擊,一邊以耳貼地傾聽,忽停頓下來道:“此處隱然有空響,想來便是兩人墜下之所。我們不妨向前,看前方通道有無向下去的路。”智癲和尚道:“如此,我們就繼續向前。”
越往前行,地下通道越來越幽深,幽深的黑暗中忽然有了亮光,那是幾盞油燈掛在前路通道的石壁兩邊。通道中幾乎沒有風,油燈呆呆地燃燒,沒有一絲活力。
再往前行,分出幾條小道來,一條分岔路口有一間石屋,透出華麗的光色。
眾人走向發光處,見屋中唯有一株青銅樹,樹上枝葉甚是茂密,一隻飛鳥停駐在一根枝丫上,口中含有一顆雞蛋大小的珠光四溢的夜明珠。
眾人盯住流光溢彩的夜明珠看得心花怒放。黃追風道:“如此珍稀夜明珠,在下願取來為諸位照明。”黃追風身影一閃,到了石屋門口,先以一隻腳小心踏入門內。他先是左腳尖輕點緩緩踏向地面,確認安全後才接著抬起右腳向前。
黃追風才走出四五尺遠,數支箭忽然呼嘯著從牆壁中射出。他正要閃躲,不料腳下一陣灼燒熱感透穿鞋底襲來,抬腳一看,只見前腳鞋底竟被腐蝕毀壞了大半。情急之下,他急將腳從靴子中抽出向後退躍,同時以手中黃蜂針針筒格擋飛箭。
黃追風身在空中後退不能借力,被兩隻箭弩逼得落在地面。他心知地面凶險,腳尖一點便向後倒竄,但石屋門喀的一聲落了下來,將他堵在屋中。
智癲和尚眼尖,尋找到石門右上角一塊凸出的按紐,忙飛身按動,將石門打開。待石門打開之際,只見石室的地面上竟空無一人,只有幾片衣衫和幾支鐵箭還浸泡在血水中。
沙天海身子一震,雙目呆望著黃追風所化血水,喃喃道:“見血化水,好厲害……好厲害……”目光中布滿驚恐之色。群豪見了,臉色也都變了。
夜明珠珠光閃爍,映照在眾人一臉驚懼的臉上,也照出了人性的貪婪與怯懦。眾人望著石室地下的衣衫殘片,暗自心驚,一時無人再敢上前。
前面的幾條小路遠望皆是黑茫茫一片,不知有什麽未知的凶險還等候著大家。有人問道:“前面幾條道路,我們該走哪一條?”
斷去一隻手臂的李飛燕冷笑道:“大家都是歷盡生死大戰之人,不必因為幾個機關就縮手縮尾不敢向前。”智癲和尚冷哼一聲道:“李大俠豪氣滿懷,為何不展露絕妙輕功?”
李飛燕道:“在下正想小試牛刀。”將身向前一撲,似一隻輕盈的燕子飄飛起來。他手臂雖斷去一隻,卻依舊飛行輕穩,輕巧地落在青銅神樹的一支枝丫之上。青銅神樹的枝丫因年深日久已然朽壞掉部分,但李飛燕落在其上,只是微微一晃。
智癲和尚由衷讚歎道:“好高絕的輕功,果真人如其名。” 李飛燕這一手燕子抄水,武林中的確無人會比他使得更輕妙。李飛燕面無表情,右手緩緩伸手去摘取那流光四溢的夜明珠。
眾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一個響動都會觸發機關。
李飛燕以兩根輕而妙的手指指尖將夜明珠輕輕摘下,承載他重量的青銅神樹依舊紋絲不動。李飛燕拿著夜明珠,珠光映照出他露出一絲喜色的眼眸。
鐵秋生讚道:“五弟輕功真可謂天下一絕,好……好……”李飛燕持珠向門外輕輕一撲,這一撲借了青銅神樹之力,以致樹身輕輕晃了一晃,發出咯的一聲微響。趙飛龍失聲叫道:“五弟小心!”
這一撲觸發了機關,只見漫天的毒水從石屋頂噴灑而出,如密密麻麻織就的漁網般向李飛燕籠罩下去。李飛燕單臂一擺,向外飛竄,但僅有腰間命門穴以上的部位探出石室,命門穴以下的部位都被毒水潑灑中。
眾人聽他慘叫不已,撲倒在地面不斷翻滾,皆為之膽顫驚心。毒水凶猛至極,短短時間,已將李飛燕下半身腐爛入骨。
趙飛龍與鐵秋生又是驚心又是心疼,就要撲上前去施救,卻被智癲和尚與沙天海死命攔住。沙天海喝道:“此毒萬不可觸及,上前會濺灑在你身上。”
不多時,李飛燕聲嘶力竭,難再動彈。趙飛龍與鐵秋生上前雙雙將他小小扶起,眼中含淚。李飛燕眼望滾落在地的夜明珠,嘴唇顫抖道:“兩位哥哥,你我下輩子再做兄弟。技藝不精,我也不怨天地,放心不下的唯有家中賢妻犬子,還望兩位兄長照料,讓我在九泉之下也能心安。”
趙飛龍哽咽道:“五弟放心,這顆夜明珠我必定交與弟妹,以後只要白馬寨存在一天,便讓她們母子一日安樂。”李飛燕聞言,艱難一笑,頭一歪,閉上了雙眼。巫谷主喝道:“來人,小心將李大俠屍首帶回谷中存放。”
望著前面幾條岔道,巫阿魯沉吟半晌道:“此間道路難辨虛實,貿然前往,必定凶險。我先祖在世時曾到此處探尋,曾聽與他同行者說過,左邊這條通道是相對安全,我願在前為諸位引路。”
趙飛龍厲聲叱道:“你先祖既然來過,想來此中機關必有見識,為何谷主剛才不提醒我等兄弟?”鐵秋生也在旁朝巫阿魯恨恨地向他瞪眼。
“諸位有所不知,先祖也是在此間中了機關含恨而終。此說法乃是一位與他同行的兄弟逃出後所說,也不知真假。我不敢隨便說出口來,只怕萬一遇險,眾位會埋怨老夫。先祖兄弟逃出來後,通道口便因火山爆發而引發坍塌而被封住,便再也沒有人來過。”巫谷主見眾人皆是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急忙耐心解釋道。
全安邦眼眸閃動道:“谷主之言頗多玄機,叫我等如何相信於你?你說此處可繞開黑竹溝諸多凶險直達尋寶之地,可是現在看來這裡邊卻機關重重,讓我們已先後折損了幾位高手。現在看來,此地凶險尤勝地面,讓我等不得不懷疑你。”眾人微微點頭讚同。
巫阿魯苦笑道:“如果說是我設計此中機關,那我完全可以乘幾次混亂的時機逃走,而我留在此地,就證明我是與大家同甘共苦。”
智癲和尚道:“不錯,我與素雲道長可是時時關注著巫谷主的安危。”眾人心中一凜,心道:“原來素雲道長與智癲大師早已對他懷疑,從未放過他一舉一動,不愧是老江湖。”
智癲和尚環視眾人道:“灑家有一言,講與諸位聽,大家看能否可行?”眾人齊聲回應道:“願聞大師高見。”
智癲和尚道:“灑家暗中觀察,此間似有人操控設計機關,想來我等已被人引入彀中,所以就算我等想原路返回,也必定凶險萬分,還不如奮力向前,方有一線生機。我看巫谷主雖言語閃爍,但的確也未有逃逸之狀,不妨聽他一言,只是……”智癲和尚牛眼停在巫谷主身上,思索不語。
素雲道長道:“是否大師對巫谷主終歸還是有所懷疑?”智癲和尚點頭道:“灑家有一辦法,只是要委屈巫谷主。”隨即看了沙天海一眼。
沙天海一臉陰沉道:“我有附體噬魂丹,若人吞入腹中,須得在一日內服下我的解藥,否則便會腸穿肚爛而亡,巫谷主可敢服下?”眾人一片沉寂。
巫阿魯長歎一聲,伸出手要過附體噬魂丹,仰頭吞下道:“好,我願服下,以證清白。”智癲和尚狂笑道:“如此,巫谷主帶路前行。”
巫阿魯引著眾人向左邊岔路前行,一路之上,數隻警惕的眼光四處掃射,將通道中動靜盡收眼底。不知行進多久,通道越來越暗,眾人手中的火把光焰也漸漸弱小下來。
智癲和尚道:“想來我們進入山腹了,此處氣流微弱,火把很容易熄滅,大家小心。”
又走出一刻多鍾,走在前面的巫阿魯叫道:“大家快看,前面有一團亮光,莫非我們到了出口?”眾人心頭一亮,疾步上前,卻發現光亮是從通道右側的一間石屋透出。
石屋的屋頂高昂向上,穿透了山體直通地面,而屋頂頂部用通透的玻璃在一格一格的架子上鋪成,從玻璃投下的光線將石屋照得半明半暗。
石屋靠裡牆是一張巨大的堆滿古籍的書櫃,石屋的右牆角放著一張雕花木桌,一把紅木椅子。雕花木桌點著二支手臂般粗的蠟燭,而紅木椅子上端坐著一位披著大紅披風觀書之人。令人驚奇的是那人背對著門口,披風在搖動的燭光中紅得耀眼。
巫阿魯高聲叫道:“死亡谷谷主巫阿魯造訪貴地,請求一見。”但屋內之人紋絲不動,唯有燭光輕輕搖曳。巫阿魯上前幾步,四周打量,就要一步踏入屋內。
幾人同聲道:“當心!”布衣神算安道子道:“谷主稍稍等候,待我先用鐵蓮子探探虛實。”只聽呼嘯聲大作,安道子數枚灌注真力的鐵蓮子在石室中飛動,或擊書櫃,或擊石壁……鐵蓮子紛紛亂跳,但屋內除去數聲鐵蓮子發出的叮當聲響外,那人竟紋絲不動。
巫阿魯這才踏步入內,一邊道:“此間有人秉燭而讀,實在難得。”智癲和尚與素雲道長滿懷戒備隨後跟進,三人以三角之勢向紅衣人逼近。
智癲和尚眼看離紅衣人不過十尺距離,紅衣人依舊一動不動,不由狂笑道:“不要和灑家裝神弄鬼!”一掌向紅衣人身側拍去。聽得哢的一聲微響,紅衣人猛地側頭望轉過來,只見他綠眉紅眼烏嘴唇,滿臉騰騰殺氣。
饒是三人藝高膽大,也驚得後退了兩步,以拳掌護住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