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燦這麽問羅瞎子是有依據的。
剛剛羅瞎子說的話可明裡暗示了,他來柳府是有目的的,目的就是這後院門口的這株黑尾五針花。
而且,他也知道,這株黑尾五針花有凶獸守著。
如今,守著的凶獸是一條蟒。
那麽他很可能就知道這條蟒的來頭。
羅瞎子那雙灰白的,似乎看不見的眼,朝柳雲燦看過來。
他知道留下他的是柳府裡管著家的二小姐。他當初也覺得是柳府的二小姐看他可憐才留下了他。
如今,瞧著,根本不是那麽一回事。
本以為他沾了便宜,現在看來卻是柳小姐沾了他的便宜。
他上當受騙了,被這個“人面獸心”的柳府二小姐。
他翻了翻他那灰白的眼睛,嚇得後面的丫鬟不敢正對,低下頭,躲到柳雲燦背後。
二小姐倒是面不改色。
羅瞎子突然好奇起柳府的二小姐來。
他定神朝柳雲燦看過去,細細打量起來。
突然,眼睛疼痛,像被針刺了一般,他忙低下頭,捂著刺痛的眼。
他心中十分慌亂:柳府的二小姐面相不能看?
不!不!不!
是他道行淺,不夠格看二小姐的相。
一旁的丫鬟綠芽很奇怪的看著她的小姐,瞎子都看不見,小姐問他做什麽?
而且,她們說的蟒,她怎麽沒瞧見?
還有這羅瞎子明明瞎了卻像在打量小姐,這會兒還捂住眼,他的眼到底有沒有瞎?
“你怎麽了?不知道嗎?”柳雲燦莫名其妙的看著捂著眼睛的羅瞎子,關切的問道,“還是你眼疾犯了?我著人去請大夫?”
羅瞎子躬身回道:“不必請大夫,這都是老毛病。”
羅瞎子突如其來,異常的恭敬讓柳雲燦摸不著頭腦。
柳雲燦只能暗自解釋為,他意識到了她是主人,他是下人。
羅瞎子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如今,黑樹附近有條白蟒,似乎剛來不久,還在爭地盤。白蟒我瞧著已經有二三百多年修行。不出意外,他會一直守在這裡。”
柳雲燦露出好奇的神色:“它會修成仙化為龍嗎?”
化為龍?
龍是那麽好修成的嗎?
羅瞎子可不敢這麽跟二小姐講話,他很斯文謙虛的說道:“這,這還有幾百年,在下不敢妄言。”
說完,他偷偷瞄了眼柳雲燦,心裡嘀咕起來。
先有了黑樹,再有柳小姐,這條蟒的修行,或許會簡單了許多。
羅瞎子心裡又歎息起來,再簡單,蟒化為龍也沒那麽簡單。
等到,後來羅瞎子聽到一聲鳥鳴,小紫出現在他灰白眼中,他才知道,為何蟒如此乖巧沒有露出凶相。
為何蟒會出現在這裡。
他也慶幸,他的老眼沒有昏花。
他留在這裡是正確的,再正確不過了。
……
許府從中秀才的熱鬧中恢復往昔的平靜。
許氏讓丫鬟修著指甲,邊對許富貴說道:“貴兒,你已經中了秀才了,為娘想著,白米鎮的學堂怕是不利於你學習,我和你父親商量著把你送到相州府的相山書院去讀書,你瞧著可好?”
“相山啊!”許富貴想著他要是去了相山,怕是一年也見不到柳小姐一回,便有些不想去,“娘,其實這裡的學堂也挺好的,白夫子學問高,教得也很好。”
許夫人不肖道:“那也沒有相山書院好。富貴聽話,到了相山書院你好好學習,等你呀,考中舉人,中了狀元,就能光宗耀祖,光耀門楣了。”
許富貴也知道相山書院的好,可是,想到相山那麽遠,他呀,一時沒了主意。
想到,柳小姐在白米鎮,他在相山,許富貴像心被弄丟了,覺得空落落的。
想到他離柳小姐那麽遠,許富貴心底生出十分的不樂意。
柳小姐,那麽多人去柳家提親,柳家還沒定下來,他怕,他這一走,他與柳小姐恐怕就無緣了。
想到無緣兩字,許富貴心像針扎似的。
不行,他要去相山,得把他與柳小姐的親事定下來。
想到親事,許富貴來了精神,他如今,考中秀才,柳家應該會答應把柳小姐嫁給他了吧?
他一定要娶柳小姐!
許富貴湊到許夫人身旁,討好道:“娘,柳府,你什麽時候再讓媒婆去一下,把我與柳小姐的親事定下來?”
柳小姐?
許夫人一愣,想起來,前些日子去柳府提過親,他不說,她都忘了這事了。
柳小姐?柳府?
這……
許夫人心裡考量起來。
她兒子都中了秀才了,眼看著就要考中舉人,縣老爺也說了,她兒子能中狀元。如此一來,柳小姐,似乎配不上她的兒子。
她兒富貴要是中了狀元,那可不得了,京都的人還不讓兒子隨意挑。
想到京都裡的富貴人家的姑娘,許夫人心裡蕩漾起來。
再想到柳府,許夫人便沒了精神,她從丫鬟手中抽出手指頭,吹了吹看不見的灰塵,語氣不肖道:“柳府啊!”
“是的,娘!你什麽時候著人再去提一提?”
她不想呢!
許夫人望著著急的許富貴,推脫道:“過幾天再說。過幾天再說。”
許富貴再了解他的娘不過了,過幾天再說,恐怕是她過幾天就忘了。
許富貴嘟嚷道:“娘如果能把我與柳小姐的親事定下來,我立馬就去相山讀書。”
“你……”
許夫人想罵的話咽了下去。
許夫人瞪眼看著許富貴。
這孩子跟誰學的,還威脅她來了。
這個死小子,死小子,……她不能與兒子吵,免得吵離了心。
大姐就是跟她的二兒子吵,吵到最後,兒子有了能力搬了出去,再也不回家了。
她就這麽一個兒子她得忍。
她得忍!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錦帕拽了又拽,才稍稍平息了心中的怒火。
許夫人揉了揉臉,扯了個笑臉,細細勸道:“富貴,柳小姐呢,不是她不好,你瞧,你明年可能考中舉人,再過個兩年,說不定能中狀元,到時候,咱們搬到京都,她在白米鎮,這不合適。咱們到了京都,京都那麽多好女孩,比柳小姐長得漂亮的有,比柳小姐有氣質的也有,比柳小姐溫柔的都有,到時候隨你挑,你想挑誰就是誰,你看可好?”
許富貴一聽就知道,他母親是不想讓他娶柳小姐,他著急了,高喊道:“娘,那些女孩我都不喜歡,我隻喜歡柳小姐。”
許夫人剛張嘴想反駁,就聽許富貴又說道。
“再說,柳公子也中了秀才,說不定,他也會中舉人,中狀元,我與柳家成親,這不是很好嗎?”
許富貴期盼的望著許夫人。
許夫人嘟嘟嚷嚷道:“你跟柳公子不同,要中狀元,那肯定是我兒中狀元,……”
不得不說,許夫人很高看她的兒子。
許富貴卻覺得他的娘無理取鬧,便隻得不服的高喊一聲:“娘!你到底去不去提親?”
許夫人看到因生氣而滿臉通紅的富貴,隻得先妥協。
“好,好,我這兩天就去,就去。”
許富貴見許夫人答應了,放下半顆心的回了屋,只要他與柳小姐的親事定下來,他就可以安心讀書,考取功名,讓她做他的夫人。他寵她一輩子。
許富貴走後,許夫人氣得扔了印指甲的花汁。丫鬟戰戰兢兢的收拾摔碎的瓷片。
許夫人再許富貴每日不斷的提醒下,不得不找了媒人再次去了柳府。
白氏很歡喜,許富貴她偷偷去許記書鋪看過,長得一表人才,如今,又中了秀才,雖然,秀才做不得什麽官,女兒嫁過去要吃點苦,不過,指不定在老爺的指點下,許公子讀個三五年或許就能中舉人呢。
做個舉人的夫人也算不錯的了。
白氏與柳老爺正經的談起許公子與許家。
……
這日,柳府收到了周府的邀請貼。
翠香來回稟:“小姐,周公子下帖子約公子和小姐一起去鎮東的李家別院去賞牡丹花。”
李家的別院?
周公子請他們?
柳雲燦一頭霧水的看著翠香:“李家別院?我怎麽沒聽說?”
“我也剛聽門房的老於說是,李家別院的牡丹花很出名,種了不少的牡丹花,而且品種多,老於說白米鎮也就李家,秦家,沈家以及縣衙後院種了一株牡丹。”
“老於還說,李家別院不對外開放,也從不在那裡設宴賞花。每年,隻李家子孫會帶個把的知己去花吟詩。外人知曉的都很少。”
原來如此,柳雲燦問:“哥哥應下來了嗎?”
“大公子答應了,大公子說,少夫人最近心情煩躁,正想帶少夫人出去散散心。”
柳雲燦想到嚴氏的肚子,點點頭:“哦!大哥是該陪大嫂是該出去散散心。”
嚴氏已經七個多月,肚子頗大,想來也是煩心勞累。
就這樣,柳雲桂答應了周子簫的邀請。
這日,天氣晴朗,天空中白雲朵朵,風很柔和,像是風婆婆的孫女來到了人間,小心翼翼的吹著,生怕刮翻了行人,刮斷了花枝,刮落了花瓣……
柳府準備了馬車,馬車座椅墊了柔軟的墊子,盡量讓嚴氏坐得舒服些。柳府的馬車出了門與周子簫匯合後就往李府別院而去。
馬車從鬧事而過,一個小廝模樣的人跟上去,另一個小廝模樣的朝南飛奔而去。
馬車出了城,一直向南一裡遠,駕駛到一座莊園的門口停了下來。
柳雲燦與柳雲婷依次下了馬車,嚴氏依偎在柳雲桂身旁,面色紅潤,看上去坐馬車沒有累著她。
柳雲燦抬頭朝院子別院望去。
別院的門很古樸,看上去厚重,很有年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