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雲燦從放藥的屋子裡拿出一個竹筒,拔開蓋子看了一眼,沉思片刻,吩咐道:“讓冬晚來一下。”
“是。”綠芽退了出去。
柳雲燦從藥櫃上,取下一個普通的瓷瓶,打開蓋子,用小杓子挑了一點點藍色的小藥粉,小心翼翼的倒進竹筒裡。
一條通體翠綠的小蛇不高興的探出頭來,惺忪著睜著眼,吐著猩紅的舌頭,一副很可愛的樣子。
“小姐,蛇,蛇。”
身後的綠梅卻嚇得尖叫一聲,連連後退,足足退了四五步,退到牆,才止住了腳步。
柳雲燦瞥了綠梅一眼,竹筒裡的蛇朝綠梅再次吐舌頭,嚇得綠梅又是一聲尖叫。
“沒事。它不咬人。”
綠梅半信半疑的望過去,“是,是竹,竹,竹葉青,是毒蛇,被它咬一口會毒死人的。”
綠梅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她還記得村子裡玩得最好的一個朋友,她的弟弟就被竹葉青咬了一口,就死掉了。她親眼看見的。
“小姐,快扔了它。”綠梅也不敢過去,隻敢指著竹筒,驚駭的叫道。她真不知道,小姐什麽時候抓了一條竹葉青蛇?還養在竹筒裡。
柳雲燦看著就要暈倒的綠梅,忙蓋起蓋子,又解釋道:“沒有毒,你放心,它的毒牙被我取出來了。”
“真的?”綠梅依舊縮在牆角,不敢過去半步,她又不敢跑出去,她怕若是小姐被蛇咬了,沒人知道,看不了病。
“真的。”柳雲燦把竹筒放在桌子上。敲了敲竹筒,難為小青了,本應該還在休眠就被她叫醒了,好在天氣也漸漸回暖了。
綠芽領著冬晚進來了。
冬晚施禮:“小姐!”
柳雲燦指著竹筒命令道:“冬晚,這竹筒裡是一條竹葉青的小蛇。”
“蛇?”冬晚挑著眉看著柳雲燦,小姐不但養隻大鳥,還養蛇,還是竹葉青蛇。小姐是小姐嗎?公子也沒有小姐這個膽子。
柳雲燦眉頭微皺,問道:“你怕蛇?”
“這倒不怕,小時候經常捉蛇。屬下只是有點吃驚而已。”冬晚規矩的回答道。
蛇,冬晚不怕,不過竹葉青,還是有點膽怯的。畢竟它是毒蛇啊!咱得尊重它。
“不怕就好,”柳雲燦繼續說道,“你拿著竹筒,跟著竹筒裡的竹葉青走,到了岔路口就拔開蓋子,讓它頭探出來,它往哪,你就往哪走,直到它不指路為止。你把竹葉青停下來的地方記好,來告訴我。”
蛇指路?
他還是第一次聽說蛇指路,不過,小姐既然說蛇能指路,別的蛇他不知道,這竹筒裡的這條竹葉青,那定是能指路的,
他應了聲“是。”,拿起桌子上的那竹筒就往外走。
果如,小姐所說,到了岔路口,打開竹筒的蓋子,小青蛇便探出頭來,隨意的往一邊瞧一瞧,便又縮回去,繼續他的冬眠。,
冬晚前兩次還不相信的敲敲竹筒壁,叫醒小青蛇,讓它仔細點,沒想到,它不耐煩,朝他惡狠狠的吐舌頭。冬晚估計,要不是它知道這是出來辦事,它一定會撲上來咬他一口。
每到岔路口,小青蛇便出來指指路,他們一人一蛇竟然從城南走到了城北。
小青蛇停了下來,無論他敲幾次,小青蛇總是探出頭對著一戶朱紅色的大門吐舌頭,然後,縮回去睡覺。
冬晚打量著這座屋子,這屋子位於城北靠城門的胡人巷,這條巷子,歷來,落腳的胡人比較多,所以叫胡人巷。
這間屋子在巷子的頂頭第二家,房子還算大,縱深有二十多米,院牆老舊,朱紅色的大門卻像是翻新過的,大門緊閉,門裡有嘈雜的腳步聲與說話聲,隱隱約約都是些男人粗獷的聲音。院子裡還傳出一陣陣或濃或淡的藥味。
裡面有人受了傷?
冬晚在牆角偷偷做了個記號。
“小姐,地方找到了。”
“知道是哪家嗎?”
“不清楚,在城北的胡人巷。我帶人去調查一下。”
“嗯!不要打草驚蛇。”
“是。”
……
第二日,天空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院子裡像蒙了一層紗。
春雨貴如油,春天也漸漸拉開序幕了。
“小姐,下雨了。我把窗戶關上吧!”
“嗯!留一扇。”
“是。”
聽著雨聲,昨日煩躁的柳雲燦心靜了下來。
照綠芽的敘述,那群人定是為了小紫來的。小紫惹了別人的眼?
能讓一群歹徒到侍郎府裡搶東西,那可不是一般人。
那能是誰呢?
柳雲燦突然想起了翁主孫玉霞。
那次在寺廟,孫玉霞就想奪走她的小紫。
這次又在永安伯府遇見了她……
柳雲燦皺起了眉頭。
胡人巷那可不是好地方。
翁主會是幕後主使?
……
“小姐,冬晚來了。”
“讓他去偏房等一下。”
“是。”
一身蓑衣的冬晚來到屋簷下,脫了蓑衣,掛在牆角。
他撣了撣衣角微微潮濕的衣裳,進了門。
屋裡有烤火的盆,冬晚烤了烤衣角。恭敬的立在一旁。
門簾掀開,柳雲燦穿著一身橘紅色的衣裳走了進來,在這個寒冷又潮濕的春天裡像一道暖陽。
“小姐。”冬晚施了一禮。
柳雲燦坐了下來,直接問道:“怎麽樣?查出來了嗎?”
查了一天,隻查出一點東西,他不知道他查出來的這些對小姐有沒有用。
“那屋子的屋主名叫張福東,是一個塔潭人。早年間隨著父母南下,流落到了京都,成了個小混混。後來,有了幾個共同愛好的朋友,做起了跑腿的生意,後來,買了那房子。現在,房子是他兒子管著,我打聽周圍的鄰居,鄰居們卻都三緘其口,不願意談論那個屋裡的事。後來,遇到一個常在那裡討飯的老乞丐。老乞丐說,這屋子裡住著黑虎幫的人。專門拿錢為別人賣命。只要有錢,什麽事都敢做。”
冬晚不知道小青蛇怎麽停在那個屋子前面,有什麽竅門,他不知道。
如今,查出來,那屋子都是些不要命的黑,幫人。
這就讓冬晚擔心起來。
小姐怎麽要查那個屋子的?那群人做了什麽嗎?
難道是……是……是弄傷小紫的人?
小姐怎麽知道的?
小青蛇?小紫?小姐?
好複雜!
小姐想做什麽?
那可是黑,幫,他能夠存在,可見衙門拿他也沒辦法。
柳雲燦沉思片刻,問道:“黑幫?打手?還是……?”
冬晚也不瞞著,“差不多應該是黑幫。”他怕小姐不知底細,亂動作。
黑,幫?!
柳雲燦冷冷問道:“那屋子裡有多少人?”
冬晚可沒有探進去,具體的人數並不太清楚:“據說,黑虎幫有三十幾個人,那屋子平日裡恐怕得有二、三十人。這二三十人還是明面上的。地下還有多少人就不好查了。”
冬晚愣了愣,建議道:“小姐要查詳細,我可以去問問暮春。”
“不必。”柳雲燦拒絕了,這點小事還不必麻煩周子簫的人,她朝冬晚揮揮手,“行,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冬晚懷著疑惑退了出去。
……
冬晚很好奇,怎麽小姐叫他打聽之後一直沒有任何吩咐。
冬晚按捺住好奇心,天天看著小姐,小姐像沒事人似的,天天在侍弄她的那些個藥,家裡每天的藥味都不相同。
小紫在柳雲燦的細心照顧下,腿上的傷很快就好了。
如今,小紫又能站立又能飛了。
柳雲燦不想讓它出去,怕它別人捉走了。可是,看著小紫的仰望天空的目光,她又不想束縛它,讓它待在這彈丸之地。
讓小紫一直待在這個院子裡,那不是喜歡它,是害它。
它本就屬於那遼闊的天空!它能一直待在她身邊,就很好很好了。
柳雲燦望望漂亮魚鱗雲的天空,拍拍同樣抬頭看著天空的小紫,“小紫,你要飛就飛吧!那裡才屬於你。飛遠遠的,不要回來。”
柳雲燦看著漂亮的小紫,又改口道:“你還是偶爾回來看看我吧!我會想你的。小紫一定也想我是不是?”
“你晚上回來,晚上回來應該就沒有人抓住你了。”
“啾啾!”再回來,他們定抓不住我。
“去吧!那裡才是你的家。要回來哦!不要太頻繁。偶爾就行。”
“啾啾!”你等我兩個月,最多三個月,我就回來了。到時候,他們誰都抓不到我,傷害不到我。
“去吧!”柳雲燦狠心的拍了拍小紫的背。
小紫翅膀上下一揮,身子向離弦的箭飛向天空。片刻,幾乎是眨眼的功夫,小紫就變成了一個比芝麻還小的黑點,朝昆侖山的方向飛去。
……
“小紫今天不會回來了吧?天都黑透了。”綠芽望著天上那輪快要圓了月亮問道。
“應該不會回來了。”柳雲燦歎息一聲。是她讓它走的。她暫時保護不了它。也許放它走才是正確的。
“過幾天,說不定小紫就回來了。”綠芽看著精神不佳的小姐,勸道。
“嗯!”柳雲燦點點頭,沒有再說下去。
“小姐,睡吧!快三更天了。”
柳雲燦望望掛在樹梢上的月亮,低頭又看看書桌上的灰色的藥瓶,走到床邊,脫了衣裳,上了床,“熄燈吧!明天去城北,讓小黑準備馬車。”
綠芽伺候著小姐上了床,把衣裳疊好放在櫃子,好奇的問道:“姑娘去城北幹什麽,那麽遠要一個多時辰呢。”
柳雲燦簡簡單單的回答道:“有事。”
“哦!”綠芽也沒再問,吹熄滅了燈。
屋裡頓時陷入了一片烏黑,片刻,眼睛適應了黑暗,那一抹銀色的月光照亮了半個屋子。
天總要亮的,什麽也藏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