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薇怔了怔:“怎麽會呢?那劇本裡寫的明明是你出征會闃,我記得我也有和你一同前往的。”
祁慕寒沉思道:“也許那劇本所記,並不能事事都發生。”
公孫薇正想說她經過長久以來的觀察,這劇本所記的大事,沒有一件不曾發生,便在這時,一道黑影落到涼亭裡,是祁慕寒的暗衛出現了,給他行了個禮後,附耳說了幾句。
祁慕寒點點頭,暗衛退去,公孫薇又驀然想到一個可能性:“難道是你二哥故意的?你父皇本來是想讓你出征的,但是你二哥截了糊,他不想你立這個戰功。”
那劇本裡所記,祁玉騫不僅對帝位不感興趣,而且性情溫良,全程都是個護弟狂魔的人設,但公孫薇穿回來這麽久,知道這世界還有個叫做“暗線”的東西,表象不一定等於真相。
“剛才暗衛來報的,確實與我二哥有關。”祁慕寒道。
公孫薇一臉“果然如此”,祁慕寒接道:“我二哥剛在騎馬時摔折了腿,他沒法去打這場仗了。”
“.”
公孫薇又怔了,皇帝的聖旨才下多久,他就摔折了腿?這節奏也太快了吧。
祁慕寒:“去更衣吧,一會父皇應該要召我入宮了,你與我一同前去。”
祁慕寒預料得果然沒錯,半個時辰以後,王公公就來了密旨,宣祁慕寒入宮議事。
公孫薇也跟著一同前往,但到宮殿以後,卻沒有跟著入禦書房,在外面候著。她猜祁慕寒是想等議完事以後,帶自己一同去探望祁玉騫。
等待的時間裡,她百無聊賴,試著再回憶劇本所描述的這場戰爭,她記得這幾乎是整個劇本裡篇幅最長的一節,事關祁慕寒入主東宮的命運。
他率領的將會是故去的商將軍的中軍部隊。如今想來,商將軍的死,倒像是無意中給了他這個機會,這仗以後,無論是軍權還是聲望,他都足以和祁晟的柰城軍、祁玉騫的江東軍相抗衡。
問題是這一切也太順利了,順利到有點蹊蹺。
只是這蹊蹺在哪,她一時也想不到,又一次後悔自己看劇本時的大段跳過。
她在離禦書房很遠的地方站著,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祁成皇現在與祁慕寒商討的,就是出征的事情。
約莫一個時辰以後,十幾位軍戎盔甲、胄頂纓飾的武將從書房裡走出,獨不見祁慕寒;公孫薇又耐心地等了半盞茶功夫,才見祁慕寒袖著手走出來,左右張望。
公孫薇遠遠朝他揮了揮手,祁慕寒慢慢地走過來,微笑問:“等得無聊了吧?早知道要說這麽久,便叫你晚些再入宮。”
公孫薇擺了擺手,低聲說:“陛下怎麽說?”
祁慕寒攬著她的肩膀往前走:“你應該都猜到了,陛下確實令我領中軍了。”
公孫薇一喜,卻又有點憂心道:“有點太順利了,你不覺得麽?”
“嗯。”祁慕寒說,“我們這一路走來,都遇到不少麻煩事,這一次確實太過順利。”
公孫薇想了想,道:“剛才從書房裡出來的那十幾個,都是商將軍的舊部下麽?”
祁慕寒:“不錯。兩個主將,其余的都是副將。商將軍出事前,已經開始部署行軍計劃,這些將領都是從邊疆趕來的。”
中軍大部囤在西北邊境地區,由於久未有戰亂,商將軍得以大部分時間在京述職,邊境自有他的一眾心腹部下駐守著。這一次會闃之戰前恰逢春節時分,邊境十余位將領領了部分精銳回京述職之余,也與商將軍一同商討出征之事——這些,都是大年夜那一晚,商將軍對祁慕寒交代的。
兩人邊走邊聊,不久便到了祁玉騫的寢殿。
宮人通報以後不久,祁玉騫在兩個宮人的撐扶下出來了,一隻腳纏滿了繃帶,面容憔悴道:“三弟,辛苦你了。”
他說的是辛苦祁慕寒代替他領兵了,可在公孫薇聽來,倒覺得他有幾分樂意促成此事一樣。
果不其然,祁慕寒說道:“二哥,你是有意的吧?”
祁玉騫揮退宮人後,溫聲對祁慕寒說:“三弟,會闃一戰,你比我更適合去。”
祁慕寒沉默著,不知道在想什麽,祁玉騫看祁慕寒不說話,安慰道:“這腿太醫看過了,骨折得不甚嚴重,休養一段時間便好。”
祁慕寒仍是沒有接話。公孫薇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怕他沉默下去氣氛太奇怪,便打了個岔:“說起來,我祁國將領也不少,為什麽非得讓皇子領軍呢?”
祁玉騫笑了笑:“因為西涼第一仗就輸了,西涼皇帝震怒,讓二皇子提格親自掛帥出征。你也知道珩月殿上,陛下曾允諾過出兵。這次西涼派出了皇子,若商將軍這樣威名在外的將軍前往,倒也是可以的,但商將軍如今已只有也讓一名皇子親征,比較說得過去。”
“不對吧?”公孫薇搖搖頭,“大祁人才濟濟,並不需要皇子親征,一定還有別的原因。”
祁玉騫被問住了,面露難色,仿佛在猶豫應不應對一個女子家的說得太詳細;祁慕寒卻是笑了:“薇兒,你說對了。這是一場援軍之仗,雖然並不一定容易打,但我軍一旦與西涼聯軍,那勝面是極大的;誰領這個兵,凱旋之日,擁有這份戰功,無疑就離東宮更近一步。”
祁慕寒說到這裡就沒有再說下去了,公孫薇原也是隨口一問,現在明白得不能再明白了——祁成皇要將立太子提上日程了。祁晟新近被逐回了柰城,原本就忌諱他的祁成皇,正好有這個理由不讓他參與會闃之戰;剩下的就是祁玉騫與祁慕寒,從祁成皇一開始的決定來看,他是屬意於祁玉騫的。
祁玉騫有能力、有才華,駐扎江東多年,連聲望都很高,這一次出征,祁成皇不會動用他的江東軍,而是讓他領地域上最靠近西涼的中軍。這樣他凱旋之日,就是中軍與江東軍的頭一號人物,誰能敵他?別說祁慕寒,就連祁晟也被他壓過一頭了。
他就是祁成皇心目中最完美的太子人選——然而這一切,居然都這樣被他輕而易舉放棄了、就這樣讓給祁慕寒了?
公孫薇心裡那道愧疚之門再次被打開——自己又一次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為了讓自己的弟弟離東宮之位更近,自己不惜摔斷一條腿,品品,這是多麽無私的兄弟情呀!可惜,祁慕寒並不是他真的弟弟;不知道如果祁玉騫知曉這以後,會怎麽想。
“二哥,你本不必如此讓我。”祁慕寒歎道,“父皇也不是傻子,他心中清楚得很。”
祁玉騫溫笑道:“無妨。反正我目前已沒法出征,在你與祁晟之間,父皇肯定是選擇你的。只是這仗雖贏面很大,但你仍需小心,會闃人天性陰險狡詐.”
他說著,取出一張地圖來,細細地與祁慕寒分析著,從地域位置、到排兵布陣,說了一遍。
公孫薇心想,也許在那禦書房裡,這些已經初步商討過;然而祁玉騫卻仍是對祁慕寒再提了一番,足見這個哥哥真的是個不折不扣的護弟狂魔啊!
回府的路上,公孫薇仍是搖頭晃腦,一路感慨不已。
祁慕寒看她這個憨憨的樣子,不禁笑道:“被你說中了,領兵的出征的人,果然是我。所以你在歎什麽氣?”
“在想你二哥啊,他對你也太好了。”公孫薇感歎,自古皇子為了帝位手足相殘還是常態吧,怎麽放在祁玉騫身上就不成立了?這個人設太完美了,溫和、謙讓、重情、有才華有能力.這是真實存在的人嗎?
祁慕寒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別想了,我二哥已經有兩門妾氏,你也是嫁了人的,你沒機會了。”
公孫薇“噗嗤”笑道:“我只是羨慕你有這樣一個哥哥.”她忽然想起了蘇豫,是啊,自己也有一位哥哥.
祁慕寒:“對了,你知道父皇讓我什麽時候動身麽?”
“什麽時候?”
“明天就動身。”
公孫薇一愣:“那麽快?”
祁慕寒道:“前方戰事瞬息萬變,既然那兩國已經開戰,是一刻也耽擱不得了,剩下的這大半天時間,還是我與父皇求了好久才得到的——說起來,你怎麽就沒有一點舍不得為夫呢?”
“說什麽呀,我和你一起去啊!”公孫薇手肘捅了他一下,“劇本裡就是這麽說的,我記得在會闃,是我陪著你的。”
祁慕寒笑著說:“你之前還責怪我照著劇本做事,你現在倒自己這樣做了?”
“此一時彼一時嘛。”
“會闃太遠了,行軍打仗艱難,環境也很惡劣,你不能去。”
公孫薇一怔,隨即沉下臉:“不。”
祁慕寒撫著她的秀發:“聽話。”
公孫薇斬釘截鐵:“不!”
馬車已到王府,嘶的停定,公孫薇率先從馬車上跳下,拔腿就往府裡跑。
“別跑那麽快!小心摔了。”祁慕寒喊她,急匆匆地跟著她後面,“你這是在幹什麽?”
公孫薇在前面頭也不回地喊:“收拾衣物啊,還剩半天時間了。”
她跑進房中,打開那個大櫃子,一件件地把她和祁慕寒的衣服取出來。
“薇兒。”祁慕寒跟著她走進房間,“聽話,你不能去。”
公孫薇念念有詞:“西涼和會闃在西北,那邊現在很冷,嗯,要帶這些厚的.”
“薇兒,”祁慕寒無奈了,“還剩半天時間了,你就要把時間花在這裡麽?不如來陪我說說話?再不行,咱們下盤棋?”
公孫薇將手中的衣服往地上一擲:“就算你不讓我去,我也可以跟在你後面,偷偷地去。”
她端出久違的“小霸王”姿態,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