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薇拉著齊凌東一拐、西一拐地跑著,齊凌直跑得滿頭是汗,暗巷裡彎曲猶如迷宮,只聽得背後那群追兵在大喊:“齊公子,別跑了。”
齊凌焦灼道:“姑娘,找到路了嗎?”
公孫薇是第二次來,雖比第一次路癡的狀況好了不少,還是多轉了兩個圈才認準了路,遠遠瞧見當日祁慕寒出現的房子裡,那伸出的三兩片杏葉,喜道:“就在這裡!”
兩人跑到門口,公孫薇迅速掏出鑰匙,“喀啦”一聲,開了門,兩人迅疾閃身進入,將門鎖好,正好聽見那群追捕齊凌的人腳步匆匆,從門前跑過去。
齊凌才籲出了一口氣,轉身往室內走去。
公孫薇仔細聽了門外動靜一會,確認沒人留意到他們進入了這木屋,才轉身入內。
穿過一個不算大的院子,她進入了正室。
一進屋,頓覺清涼無比,屋頂設計十分奇妙,瓦片疏密有致,灌入了些許自然風,後屋的一處的水塘裡放上了一根中空的竹子,在下方空處又系著一根竹子,齊凌擺弄了一陣,這竹子便自動接起了水,灌入下方的竹子中,下方的竹子還系著一根手柄相當長的蒲扇,如簡易發動機一般,蒲扇自動扇了起來。
齊凌搬過一張小竹椅,讓給公孫薇坐了,自己往水塘邊的一個圓石上坐下,才平息自己的氣喘,道:“今天幸好碰見了公孫小姐,否則就被逮住了。”
公孫薇正好奇地盯著那自動扇風的蒲扇,見他這樣,也不好先問他別的,就問他:“你父親為什麽要派人捉你?”
齊凌苦笑著說:“這說來也話長,簡單來說,就是我爹特別不喜我去擺弄這些小東西,說我不務正業,凡是我發明的一些小東西,他大都給我扔了。後來我認識了殿下,他覺得特別可惜,就把我發明的東西往這裡搬;久而久之,我也把這裡當做了自己的地方。”
“後來我爹不知從哪裡知道了消息,老是要打探我往哪裡去,殿下就總派人給我打掩護。今天出門時我估計沒注意,我爹派的人就一路跟到了這裡。險呐!”齊凌又一抹額頭的汗。
公孫薇東瞅瞅西望望,到正堂內倒了兩杯水,將一杯水遞給了他。
齊凌接過來:“謝謝。”
公孫薇忽然福至心靈,小聲而迅速地用英文說了句“不用謝”——一邊看著他,她不信一個能發明圓珠筆、火鍋、放大鏡的東西人,不是穿來的。
齊凌身子一僵,抬頭看她,仿佛被非這個世界的語言電得僵在了原地。
“你說什麽?”齊凌訥訥道,“西涼語麽?”
公孫薇大失所望,看來她只能是唯一一個有幸見識那個世界的人——說出去也不會有人信的。
然而她還是不甘心地問道:“這些東西,你都是怎麽發明的?欽天監主管卜天象,歷法和節氣,和火鍋啊、圓珠筆啊,這些東西,應該八竿子打不著吧?”
齊凌驚訝地說:“圓珠筆?這個名字倒不錯,我還沒想好要怎麽給我的墨筆命名呢。”
公孫薇有點無語,又問:“那火鍋呢?”
齊凌拍了拍自己的腦門,好像想了半天,才說:“哦,你是說那個……其實這東西嚴格來說也不算我發明的,西北那邊有遊牧民族,他們早先就有冬季圍爐吃肉的習慣,殿下前些天給了我一個草圖,讓我試著造出來,我便拿過來改良改良罷了。”
公孫薇有些失望,齊凌喝了一口水,問她道:“我聽殿下說過,你對這些東西十分感興趣?”
公孫薇想著上個世界的遭遇,心中頗有幾分傷感,隨口道:“總是覺得,這些東西像是夢中見過的。”
“巧了。殿下也說他曾做過類似的夢。”齊凌放下杯子,抬頭望著瓦片間隙落下的日光,“他說他曾夢見過許多精巧的玩意兒,醒來後,就叫我試著做出來。在這間屋裡,收藏了許多他的構思。”
公孫薇手微微地一抖,水灑了些許出來,她忽然想起來當祁慕寒還是韓玨的時候,對她說的現代語言,他看起來很不意外,甚至學得還很快。
但他絕不會是穿的,她想不出一個穿越的人,有什麽必要對自己隱瞞?
難道說,上個世界還真的只是一個夢?
木門被輕輕敲了好幾下,齊凌警惕起來,朝公孫薇看了一眼,公孫薇便站起身來,走到門邊,警惕地低聲問:“是誰?”
“是我。”聲音很熟悉,正是祁慕寒。
公孫薇打開門,左右一看,粟籬並沒有跟著來。祁慕寒已閃身入了室內,將門一關,輕輕地擁抱了她一下,笑說:“我來晚了。”
公孫薇問:“粟籬呢?”
祁慕寒撫了撫她頭道:“有事讓粟籬去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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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將軍府時,商將軍百般留祁慕寒下來,明示暗示地問他婚期幾何?怎麽打算?他心中極是不耐煩,又不能流露絲毫,見商墨雲正端坐在一旁,默默絞著自己的絲巾,便靈機一動,找了個理由,說今日外頭陽光正好,要帶商小姐外出走走。
他把話說得十分真誠,還帶著幾分忐忑,生怕商將軍不同意的樣子,商將軍果然以為他對自己女兒動心了,樂得趕緊讓兩個年輕人出去,私下約會去了。
兩人一出將軍府,粟籬去招呼馬車過來,商墨雲劈頭就問祁慕寒:“炙夜呢?他在哪裡?”
祁慕寒愣了片刻,“商小姐已見過炙夜?”他不知道蘇炙夜曾夜會過商墨雲。
商墨雲點了點頭,臉上不自覺地紅了,聲音如蚊子般細小:“他說若我願意,他也願意娶我。”
粟籬將馬車引過來,祁慕寒示意他將商墨雲扶上馬車,自己也鑽入了車廂,沉默片刻,才說:“炙夜既然與商小姐兩情相悅,我自當想辦法。”
“可是我父親那裡……”商墨雲有些焦急道:“我也嘗試過告訴他,我另有心儀的人,可他總是不允,說我必須要嫁給殿下。殿下,你可知道這其中到底是什麽緣故?”
祁慕寒腦子中閃現過三年前在江東的一幕,想起來那時候自己也未曾料到今日是如此情況,但太子之位,與公孫薇同樣重要,他哪一個也不能舍棄。
馬車奔在十裡河堤的大街上,祁慕寒掀起窗簾的一角,確定自己在哪個位置,才說:“商小姐不必理會是什麽緣故,你與炙夜的事情,暫且不必告訴商將軍,這事我自會處理。”
商墨雲隻得作罷,又有幾分不好意思地道:“我…我好些天沒有見到炙夜了,我可否見見他?”
祁慕寒安靜地看著她,道:“炙夜今日有事,我先讓粟籬陪你走走市集,稍後再讓他送你回府。至於炙夜……我如見了他,便會讓他來見你的。”
商墨雲喜道:“那便謝謝殿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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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孫薇輕輕推了推祁慕寒,“想什麽呢?”
祁慕寒才從思索中回過神來,笑了笑:“我在想今日齊凌是不是脫身得還順利?”
齊凌早已站在堂內看他,哀歎道:“殿下好興致,卻不知道我今天差點就讓我爹給逮著了,如果不是公孫小姐,此刻你隻好在大牢裡見我。”
公孫薇聞言,對他莞爾一笑:“大牢?需要這麽誇張麽?”
祁慕寒指了指齊凌,對公孫薇笑道:“你還不知道他爹是誰?”
“誰呢?”
“刑部尚書,齊佳。”祁慕寒摸了摸她的頭,“這下你知道了吧?他爹可不好惹。”
齊凌笑道:“祁兄,說到不好惹,也不知道是誰的爹更不好惹呢。”
他此時言語中已不稱呼祁慕寒為殿下,而以“兄”代替,可見兩人關系匪淺。
公孫薇好奇地問齊凌:“令尊是刑部尚書,公子卻在欽天監服差?”
她的好奇不是沒有原因,刑部與欽天監可謂風馬牛不相及的兩個部門,欽天監看起來更像是一個閑差,既然齊尚書對自己兒子發明這些東西都如此不屑,又怎會放任他在這等閑差部門任職?
齊凌聽出她話裡的意思,笑道:“其實家父並不是我生身父親,我生父在我幼時已經病故,家父膝下無子,又與我生父一貫交好,後來便認我為子。他待我也如同自己的子嗣,因為生父曾在欽天監任職的緣故,家父便也由得我了。”
祁慕寒補充道:“齊凌也算是子承父缽,現今他可是欽天監的監副,你如果對天象一類的感興趣,可以問他。”
公孫薇在上個世界看了不少天文學的書籍,便問他:“我曾聽聞,取象於天,而證之於地。不知道這星象一說,能不能窺破世道變化、知人吉凶?”
齊凌聞言,看了祁慕寒一眼,祁慕寒嘴唇微勾,輕輕點了點頭。
齊凌便對公孫薇道:“公孫小姐,你跟我來。”
公孫薇回頭看了一眼祁慕寒,祁慕寒便挽起她的手,“等會看到一個東西,可別太驚訝。”
公孫薇已經在與祁慕寒相處的這段時間裡,已經驚訝了太多回,恐怕都有了抗體,但眼見齊凌一推開後院那扇緊閉的房門時,她往裡望去,還是驚得魂魄都結了冰,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