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慕寒幫不上什麽忙,看著忙碌的兩人,手足無措,無奈又尷尬。
公孫薇見他盯著那口大鍋看,一副沮喪樣子,好笑起來,悄悄捅了捅齊凌,齊凌一看祁慕寒這模樣,“噗”的笑了出來。
公孫薇擠眉弄眼:“咳,內什麽,殿下您不用焦急,小的們一定給你備好吃的,你乖乖坐著就行。”
齊凌裝模作樣地配合:“大膽,怎麽能叫殿下乖乖坐著呢?殿下想站就站,想坐就坐……”
公孫薇補充:“想躺就躺。”
祁慕寒:“……”
齊凌轉過頭去,憋住笑。公孫薇從包中抓出一大把草菇,眼中迸放出的光芒:“哇,這下可有新鮮的湯喝了。”
她將草菇放入剛燒開的水裡,杓子攪了幾下,想起那天在青玉坊裡熱熱鬧鬧的火鍋,嘀咕道:“總覺得缺了些什麽……”
祁慕寒才恢復自信,微笑道:“這個我倒是幫上忙了。”
話音未落,吭哧吭哧的聲音從山坡上傳來,公孫薇與齊凌回頭一看,只見粟籬左右手各大一埕酒,慢慢地朝這裡走來。
公孫薇朝祁慕寒豎大拇指:“牛。”
粟籬坐下來,鋪開一張毯子,拿出酒杯,拍開酒封,逐一倒上酒。公孫薇眼尖,一數那酒杯,共有六個。
仿佛驗證了她的猜測,倏忽一陣夜風吹來,把她臉上吹得一涼,身旁多了一個人。
依然是冷冰冰的臉,出場就寫著“我才是絕對主角”的蘇炙夜,把劍往地上一放,冰冷地說:“我以為你叫我來有什麽事,原來只是來吃喝?”
祁慕寒將酒往他身旁一推:“什麽時候喝酒我不叫你的?”
蘇炙夜坦然地接過酒,仰頭一飲而盡:“我與商將軍在商量事情,正忙著,還以為你叫人喚我來此,有什麽重要的事……這裡風景不錯!”
公孫薇:……得嘞,這解釋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她瞄了他一眼,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就好像方才紅鸞之事不曾發生過一樣,便也收起了心,心想也許是自己多心了,他應該還是喜歡商墨雲的。
水開了,放下去的肉也開始飄出香味,雖然是一個簡易火鍋,卻有一股原始的鮮美。
公孫薇見眾人各自擺開了碗筷,卻還沒有動鍋中的食物,對祁慕寒道:“玉姐姐還沒到麽?”
祁慕寒刮她的鼻子:“被你發現了。我剛才和你說過,是有禮物要給你的……”
“殿下為了你的禮物,可耗費了不少心思呢。”夜風中傳來悠悠的話語,一個婀娜的身形落到了山坡上,正是玉嫵顏,她右手捧著一個一尺見方的玉盤,上面用綢緞蓋著。
公孫薇驚訝道:“你們一個個的,都是第一次來這裡,怎麽都能準確找得到方位呢?”
祁慕寒轉頭對齊凌道:“給她看看吧。”
齊凌聞言,從袖中掏出一張地圖,公孫薇湊過去一看,地圖所繪,正是行宮的地形結構圖。
齊凌道:“殿下負責此次追月宴,當然要知道這裡的地形地貌,我很早以前就將父親繪製的草圖給殿下了。”
他指了指地圖上皇家園林的位置,在其中畫了一小個圈:“我們就在這裡,是園林的中心——也是最佳的觀星點。”
公孫薇看著面前諸人,道:“這裡佔地足有數百畝,就算有地圖,也不易找。你們也不是第一次來了吧?”
蘇炙夜看了公孫薇一眼,祁慕寒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住你。我們的確已來這裡數次,因為追月宴上容不得出錯,園林這裡地形複雜,又靠近山脈,如果有人策劃生事,這裡是最好的藏身地點。”
公孫薇:“難道你覺得…..明天追月宴上會有意外發生?”
祁慕寒:“寧王有什麽計劃,我還未探聽出來,所以此行,炙夜與嫵顏都一並要跟著…..明日宴會上,我會讓嫵顏坐在你身邊,以防萬一。”
公孫薇皺眉:“這麽重要的宴會,寧王這麽做對他有什麽好處?”
祁慕寒沒有答話,齊凌道:“最直接的一點,就是陛下會質疑殿下的能力,其次…..要看他準備怎麽個生事了。如今隻好兵來將擋,見招拆招。”
公孫薇沉吟不語,祁慕寒摸了摸她的腦袋瓜:“這些不是你來思考的,放心吧——對了,你怎麽不好奇我給你送的是什麽禮物呢?”
玉嫵顏將玉盤遞到公孫薇眼前:“揭開看看。”
公孫薇手觸上那柔軟的錦緞,正要揭開,忽想到蘇豫那日說的話,瞟了一下玉嫵顏,只見她垂眸看著這玉盤,臉上掛著一如往常的溫柔笑容。
可這次公孫薇看得仔細了,玉嫵顏的眸中,含著一絲淡淡的憂傷。
第六感告訴她,這綢緞下面的東西,必然是一個不同尋常的事物,她的手覆在那冰涼的綢緞上,竟有點緊張。
祁慕寒站到她身邊,聲音像吟唱古老的咒語:“打開看看。”
公孫薇不由自主地揭開綢緞,像揭開命運的帷幕,不可避免、無可推諉。
玉盤上安靜地躺著一件紅底白羽的套裙,星光下閃著淡淡的光芒,織密的針腳走的是金絲線,華貴又精美。
玉嫵顏輕聲道:“殿下讓我按你的身材修改了一下,快展開看看吧。”
公孫薇看了看祁慕寒,捧起衣裙,在晚風中一抖開,星星點點的光芒散開在了夜空裡,每一根羽毛都逼真得像在空氣中飛舞,一絲極其特別的香味從上散發出來。
公孫薇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美絕倫的衣裙,一聲驚歎!
祁慕寒十分滿意於她的反應,解釋道:“這身衣裙,我令人製好以後,徹底盥洗過,在鹽水中鎖色三遍,晾乾以後置於二十三種乾花之中,乾花一日一換,方有如此的香味。”
公孫薇愛不釋手:“為什麽突然送我這麽貴重的東西?”
祁慕寒暫不回答她的問題,對玉嫵顏道:“你先帶薇兒去換上,本王現在就想看一看,到底合身不合身?”
公孫薇本想推托兩句,見祁慕寒如此期待的目光,隻好笑著說:“好吧。”
玉嫵顏拉著她到大樹後,借著月光,為她更換衣裳。
祁慕寒走回野餐的隊伍裡,盤腿坐下,對面的蘇炙夜已連續喝了幾杯,冷冷地說:“明日就是追月宴了,你不想想怎麽應對,倒有閑心做這些!”
祁慕寒笑了一下,也不答話。
齊凌聚精會神地烹調鍋裡的食物,粟籬往鍋裡灑了一小撮鹽和香菜,蘇炙夜看見,眼疾手快地按下他的手,皺眉:“別放香菜。”
粟籬瞪他一眼:“沒有香菜,哪有靈魂?”
蘇炙夜怒道:“香菜這麽難吃的東西,放下去老子就不吃了!”
粟籬呸了一下:“不吃就不吃,我還怕你吃呢!”
祁慕寒哈哈大笑:“早知道就帶個鴛鴦鍋來——都做好了麽?我真的餓了。”一邊瞅著鍋裡咕咚冒泡翻轉的食物。
齊凌搖頭:“不夠不夠,還得來點辣椒,我找找——”說著,一邊站起來,準備去翻調味包,剛站起來,突然怔在了原地,驚歎了一下。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一個天仙般的女子從樹後走出來,紅底白羽的衣裙,每走一步,羽毛都像從身上飛舞飄散,金線熠熠生光,仿佛星辰之光綴滿其身,配上那張精致而又嫵媚的臉蛋,美得奪人心魄。
公孫薇身上的花香一層又一層,祁慕寒微笑著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臉蛋:“我說過,綠色不適合你,紅色才是。”
公孫薇靦腆地一笑,祁慕寒拉著她的手,眸光深深,仿佛怎麽看都不夠。
齊凌都忘了自己要拿辣椒的事,看見祁慕寒與公孫薇站在一起,如此養眼,發自肺腑地就想現場作詩一首。
蘇炙夜冷冷地道:“我吃飽了,我回去了。”
粟籬大喜道:“太好了,你快走!”說著,又抓起一大把香菜,欲往鍋裡撒去。
蘇炙夜勃然大怒,一把扯住他手中的香菜,阻止他行此不尊重食物的事情。
兩人基本上要扭打在一塊,祁慕寒拉著公孫薇走過來了,往蘇炙夜身邊一坐,說:“你想清楚,酒只能在這裡喝,一杯都不會讓你帶走。”
玉嫵顏此時才開腔,對粟籬笑道:“給炙夜點面子,香菜就別放了,他老人家今晚可真是什麽都沒吃呢。”
蘇炙夜的肚子不爭氣地響了一下,滿臉怒色,隻好對自己的饑餓感投降。
………..
有酒、有菜、有肉,坐地為席,以星為賞,眾人開始分吃鍋裡的食物,晚風陣陣,天空星辰眨啊眨,酒香撲鼻,花香醉人。
祁慕寒往公孫薇碗裡夾了一塊肉,說:“明日宴會上,你就穿這套衣裙,知道麽?”
公孫薇邊吃邊問:“為什麽?”
祁慕寒微笑著說:“因為明天宴會上,我就會向父皇求旨,娶你為妻。”
公孫薇手一抖,差點沒握住筷子。
對面的粟籬嚷道:“蘇炙夜,你怎麽搞的,肉都夾不住,水都濺到我的眼睛裡啦——”
公孫薇沒注意幾個人看向她的複雜眼神,心跳像擂鼓。
祁慕寒側頭笑了笑:“本想明天給你驚喜的,但是想了想,還是提早告訴你比較好,畢竟這也是個訂親的大日子,這身衣裙你需得穿著出席。”
公孫薇心中重逾千斤,聽見自己的聲音說:“可是——可是商將軍想讓你娶商墨雲,還有西涼的烏羅公主,你父皇也想你與她聯姻的。”
祁慕寒忍俊不禁:“你覺得我想不到麽?”
公孫薇還想分辯:“可是——”
“別可是了。”祁慕寒像變魔術似的,從袖子裡掏出一根玉簪子,簪子上雕著一隻金雀,他斜斜地插入她的發髻,凝神看她。
“你只需要做一件事,就是明日稱病,讓你的爹娘先出發,我會派人後面來接你,你在百官之後,再入場。”祁慕寒看著她說。
公孫薇已經不會說話了,她此刻在想什麽,連自己都搞不清楚。
祁慕寒的雙眼仿佛有魔力,一眼看進她的心中:“記得,明日必須穿上這身衣裙,戴上這枚簪子。”
公孫薇愣愣地看著他的眼眸,衣裙上的白羽被風一吹,在空中亂舞,像掙也掙不脫的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