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汴京城太子府。
祁慕寒也有一處暗室,就藏在書房內,是齊凌當日為他精心督建的,藏得極嚴極隱蔽,連作為自己妻子的公孫薇,都不曾進來過。
現在這密室裡泛著一陣徹骨的冰冷,一絲絲寒氣彌漫了四周,連牆壁都仿佛結了霜花,走進去不消三步,即如進入極寒地獄。
嚴寒的源頭就在這密室的中心——一塊巨大的千年玄冰。
在這能凍死人的嚴寒下,祁慕寒卻赤著上身盤坐在冰上,背後抵著一雙手,同樣是盤坐著的暗衛首領張快,正閉著眼睛,源源不絕地給祁慕寒輸送進內力,助他抵擋嚴寒。
在這樣一副武俠. jpg的畫面裡,不和諧地出現了一個灰色圓形物體,正縮在角落瑟瑟發抖。
走進去一看,便認出這就是裹了三四件大氅的章知堯。
半柱香時間過去,祁慕寒身子晃了晃,張快松開手,望向章知堯:“可以了。”
章知堯跳著腳過來給祁慕寒裹上了一件大氅,扶著他出了密室,迅速捧上一碗疏血活絡的藥材湯。
祁慕寒喝完湯以後,慘白的臉上才恢復一絲血色,對張快與章知堯道:“辛苦了。”
張快躬了躬身,退出書房;章知堯則是默不作聲地替他把脈。
章知堯現在是死馬當作活馬醫了,祁慕寒的身子一日差似一日,單純的藥物已經無法讓他看起來與普通人一般,偏偏祁慕寒卻執意給他下了死命令:你必須給我做到!
章知堯無法,狂磕醫書,撓破了頭,最後硬著頭皮與祁慕寒解釋:有一種千年玄冰,能將人體機能運行降低,或許能夠暫時壓製劇毒——當然了,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他說這些話,其實一大半是瞎扯——上司搞個不可能的任務出來,那我只能弄個不可能的方案塞回去啊!
哪裡想到祁慕寒竟認真采納了他的意見,派人不知道從哪裡弄來了這樣大的一塊冰,大半夜的通過密道,悄無聲息地運進了太子府。
自己撒出去的網,再難也得把它收了。章知堯硬著頭皮陪祁慕寒進了這“冰室”,由張快給祁慕寒輸送內力趨寒,他隨時在一旁候診,一有不妥馬上上去施救。
今天是第二次實施這療法,沒想到竟有出其不意的效果——祁慕寒的臉色起碼沒那麽難看了。
章知堯把完他的脈,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幸好,至少沒把殿下給醫死!
祁慕寒知道他在想什麽,微微笑了笑,裹緊大氅道:“往好的想,天無絕人之路。”
他其實並不是沒有其它方法,蘇冕留下的藥丸還有一枚,足以使他振作一段時間,但是他輕易不想用。
蕁刺毒也是他的強敵之一,某種意義上這種強敵比祁晟和祁玉騫更加可怕,一旦底牌亮盡,就只有坐以待斃。
章知堯沉默道:“所有的路都是暫時的,殿下只有一條路,就是找到那八角玄冰草。”
祁慕寒笑了笑,正想回答,突然低頭劇烈咳嗽起來,章知堯趕緊上去替他拍了拍背。
祁慕寒勉強止住咳嗽時,嘴角沁出了一絲黑血。
章知堯臉色變了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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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趙氏宅邸,公孫薇與齊凌正坐在後院裡進行新一輪談話。
齊凌一連幾個晚上,都在密室裡趕工,一邊還要與蘇豫商量如何進祁玉騫那暗室,公孫薇也在一旁陪熬著。
幾天下來,三個人熬成了熊貓眼,卻對進入那暗室毫無辦法。
“要不然,就硬闖吧。”公孫薇望著那把槍,口乾舌燥,“我們有這東西,殺進去不難。”
“不成。”蘇豫道,“不能保證玄冰草一定在那暗室裡,一旦打草驚蛇,就更難找了。”
“也對。”公孫薇頂著熊貓眼,“而且不能現在就讓祁玉騫知道我們也做出了這東西。”
又一個方案被推翻,三個人無奈地瞅著桌子中央的地圖,一籌莫展。
這就是昨晚上的進展,約等於零。
公孫薇想到這裡,焦急地抓了抓腦袋,離回汴京還剩十幾天了吧?槍什麽的,可以回汴京以後再做,但玄冰草就只有靠現在了!
齊凌也是這樣想的,二人望著彼此苦笑,公孫薇是看著齊凌,念頭卻轉個不停:還有什麽辦法能夠進去祁玉騫那暗室?
齊凌看著她那雙靈動的眼珠子,正想說話,一名丫鬟驚慌地趕來。
“小姐,二殿下來了!”丫鬟氣喘籲籲,臉色煞白。
公孫薇與齊凌不約而同,“噌”地一下站起來:“什麽!?”
那廝居然沒有提前作任何通傳,就直接這麽殺過來?!
公孫薇緊張地看了齊凌一眼。齊凌現在還是女裝打扮,但如果祁玉騫非要闖進來,就全完了!
她想也不想,一把握住齊凌的手腕,飛快往廂房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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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慕寒擦去嘴角的血,看著滿臉焦慮的章知堯,調侃道:“往好的想,這吐出的,反正也是毒血。”
章知堯:
你聽聽,你這說的是人話嗎?
他自小從醫,哪裡會不知道身中蕁刺之毒的痛苦?可接觸祁慕寒到現在,愣是沒見過他痛哼過一聲,有時甚至會面帶笑容調侃兩句,這人是沒有痛覺麽?這還是人類麽?
他搖了搖頭,再度摸上了祁慕寒的脈搏。
脈象二跳一歇止,脈勢較軟弱,端直而長,一時難以分辨是代脈還是結脈,但是祁慕寒此刻體內一定如兵馬爭戰,痛苦難熬,他竟一時不知道這冰的療法,到底要不要繼續下去了。
“我去找玉姑娘來給你施針。”章知堯匆匆起身,“殿下稍歇。”
正要離開,一雙冰冷的手圈上了他的手腕,祁慕寒在椅子上閉著眼睛道:“讓她歇著吧。”
章知堯頓住了腳步,一向對男女之事愚鈍的他,此刻竟懂了祁慕寒的意思:這種時候,讓玉嫵顏少接觸自己,免得她再度生亂。
章知堯傻站了片刻,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好一會才說:“沒事的。”
也不知道是在說誰沒事,祁慕寒睜開眼睛,隻來得及看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