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早晨都會在同一個時間段相繼醒來,無論怎樣都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出現在‘巨蛋’中,未能在規定時間內到達的人將會受到無法忍受的痛苦實驗。
本以為會在後半夜小憩一會兒,可結果卻是看著窗外的大雪紛飛,擔心著那個家夥的生死。
當大門的齒輪開始轉動,身邊的人也逐漸醒來。
大雪已經停止、可溫度卻比那個時候還要寒冷,灰蒙的天空讓人喘不過氣來,刺骨的冷風襲來,身體猛地哆嗦了一下。
那裡早已沒了他的身影,沒過膝蓋的積雪,那裡一片平整絲毫沒有任何被人移動過的痕跡。
扒開雪後看到了被鮮血染紅的積雪,已經做好了看到他屍體的準備,直到看到地面的泥土都未曾看到他的身影。
奇怪,不在這裡嗎。
搜尋著一切可能成為線索的東西,終於,看到了那血跡延伸像巨蛋的方向。
為什麽,我會如此在意這個家夥。
明明和其他人一樣都是被家人拋棄的孩子,明明都是被‘父親’帶來的孤兒。明明都應該和我們一樣怨恨著這個世界。
可為什麽,從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點怨氣。
被人欺負從不去反抗,就連賴以生存的食物被奪走都沒有任何怨念,就這樣被人踐踏著,即使如此也看不到他任何想要反抗的念頭。
就好像一個沒有任何情感的機器人,植入了不能夠傷害人類這一設定。
——
再次見到他是三天后,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出現在了食堂中,穿著寬松的病服,胸口處肉眼可見的皮膚被繃帶大范圍纏住。
左臂用夾板與繃帶固定掛在了脖子上,右手端著飯菜穿過擁擠的人群走向了靠近牆邊的角落。
比起他之前的行為,總感覺他改變了些什麽。
無論是氣質、舉止動作、亦或者是那雙不參雜任何一絲情緒的灰色瞳孔。
伴隨著餐盤摔落地面的聲音響起,同樣的事情再一次呈現在眼前。
這裡沒有任何情感可言,所有的友誼都是以價值為基石。若是不想要像他這樣被人欺負,唯一能夠保全自己的辦法只有加入施暴者一方才能夠得到短暫的安全期。
‘喂、你這家夥還沒有死啊。’
無論在哪裡,這裡都不會有人主持公道,就算被欺負也只能當作自己命不好。反抗就會遭來更嚴重的暴力對待。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是有限的,沒有人願意為一個存在感如此之低的家夥現身說法。
不出意外的,那個家夥再一次被人圍在了中間位置。面對他們不懷好意的包圍他依舊沒有露出任何情緒。右手捏著那炳杓子看著地面上屬於他的食物。
為什麽他們總是要欺負沒有任何戰鬥力的人,欺負弱小就這麽有意思嗎!
“喂!”
那是我第一次和他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單純的覺得他可憐,除此之外,還有想要知道他變成現在這副模樣的原因。
在這個如同監獄的‘巨蛋’中,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經歷過那段時間的摧殘都會尋求組織的庇護。
雖然自己的食物總是被剝奪,但相比於活著這點損失微不足道。
這個家夥卻從未站隊,任憑他人的對自己的摧殘,連眼淚都未曾流下過,唯一一次發出痛苦的哀嚎是自己的左臂被打折。
“欺負這樣的家夥你們很有成就感嗎?還是說你們只能夠以欺負這樣的人來獲得快感。”
從未管過這樣的事情,每一個人都有著屬於自己的組織。
‘巨蛋’中的女孩子會成為那些人渣的‘玩具’,即使加入組織也無濟於事。但我是特殊的,被帶到這裡的孩子中,那個男人聲稱我是他的‘孩子’。所以我才能夠在這無法地帶安全的活著。
“啊?~!你是想替這家夥出風頭嗎?”
我不喜歡與這些人接觸,也不想要和他們有來往,所以、發生的所有事情對於我來說都無所謂,誰死去,誰哭泣,誰受傷,我都不在乎,活著只是感受時間的流逝罷了。
他們不懷好意的將我與那個家夥圍住。
不會有所顧忌,‘父親’也不會出現,對於他們而言,不過是多了幾個需要處理的肉塊罷了。
做好了與他們動手的準備,死了也無所謂,那個時候的我是這樣想的,早就已經不對這個世界抱有任何希望。
也就這件事情之後,我才終於明白身後的這個男人究竟和之前產生了怎樣的變化。也終於知曉了這個男人的過去。
他並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人,也不是一個受到欺負後不會反抗的家夥。
正是因為他太過於在乎他人的感受,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所以一直忍耐著。
也就是那一天,‘巨蛋’中的所有人都見到了這個男人從未展露過的一面。也就是那一天,所有人都懼怕著這個沒有任何情感的家夥。
全然不顧自己會受到怎樣的傷,如同一個理智怪物。
不知是刻意還是偶然,他從未讓他們靠近過我,即使被人束縛住手腳,他都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我。
人們四散而逃,將我們所在的區域空了出來。
害怕、恐懼、的氣氛籠罩了這裡,開始有人嘔吐,有人尖叫。
轉過身看到站在我身後的他,劃傷的傷口不斷的向外滲出鮮血,眼中充滿血絲。
“謝謝你,那天的飯.很好吃.”
——
他在病房中整整躺了二十天,原本未曾愈合的傷口也因為那件事情之後再次撕裂。
“你為什麽要保護我。”
“你給了我食物。”
“就因為這種事情就值得你賭上性命?!你這家夥、真是笨蛋。”
“如果那天你沒有給我食物的話,我已經死掉了。”
“食物不是被他們”
難道說,這家夥在我們走後將那份被糟蹋過的食物吃下去了嗎?!只是想想那顏色就會讓人犯惡心,沾滿汙穢與黑泥,就算如此,這家夥還是吃下去了嗎。
“多虧了你我才活下來,只是報恩而已。”
他無法起身,臉上的傷口已經開始結痂,左臂已經輕微的愈合,卻連一杯水都無法拿起。
“你的名字叫什麽。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裡。”
我開始對眼前的這個男人有了興趣,不、對我來說只是在無聊的人生中找尋到了短暫的娛樂項目,如果這個家夥能夠帶給我更多的驚醒就再好不過了。
他沉默了,像是在思考著什麽,漫長的等待,他沒有任何回應,就在我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了他的聲音。
“你是在詢問我的過去嗎.”
這句話將我想要離開的想法拽了回來。
“是啊、你的過去,講給我聽吧。”
只是想要把他的過去當成故事去聽,畢竟這裡每一個人的過去都大同小異。但是、卻唯獨他的過去。
為什麽、為什麽我卻從他的故事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一直以來都活在無盡的自責之中的他,將所有的過錯都放在自己身上,因為自己的過錯導致親生父母葬身火海,被養父拯救的他就連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
不斷地後悔著,不斷地自責著,內心不斷積壓著痛苦,終於變成了現在這副模樣。感受不到疼痛,沒有任何情感,就連表情都失去了。
明明是沒有實際意義的幾個字組成的話語,此刻從他的口中說出來卻是如此沉重,字裡行間透漏出的情感只剩下了懺悔。
或者、對於他來說,這就是他僅存的情感了。
一無所有降生於世的我,在永恆的夾縫中徘徊掙扎。
他明明有著在這裡安然無恙生活的實力,卻總是因為自己的感同身受而不願去傷害別人,只要自己承擔一切就好,正因為他明白這一點,才會成為所有人發泄怒火的對象。
“我的存在.或許真的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幸吧。只要不和任何人產生關系的話,受傷的只有我一人而已。所以、這樣就好。”
那天的他、說出了這樣的話語。
帶著自嘲的笑容,說著自私的話,卻做著無私的事。
這家夥、是個奇怪的人,但是、卻總感覺她所說的話是內心的真實想法。
“是嘛、這樣啊,我知道了。”
“嗯,還有想要知道的嗎,我都可以告訴你。雖然不知道你為何要問這些,不過這也不算是秘密。你只要稍微調查一下就能夠得知。”
“只是隨口問一下而已,不必放在心上,那麽、我走了,好好養傷。”
“還有、姑且和你說一下,今後的你不會在被人欺負了。”
即將走出這間病房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水杯破碎的聲音。
轉過身看到了他木訥的呆在病床上看著自己的左手。
陰沉著臉,沮喪的聳著肩將臉別向別處,握著自己的左手深呼吸著。
就好像在接受一件本不應該變成這樣的事情,就好像、他和我一樣。
早就不想要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失去了一切的我與他,都在等待著自己在這裡的生命結束之時。
而這也是我與他交集的開始,直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