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已然飄落枝芽,以櫻花為主的主題樂園也只剩下了零落的花瓣苦苦支撐著最後的景色,埋入土壤中的失去了顏色乾枯的花朵記錄著那曾經的美景。
站在窗邊的我看著那光景一點一點消失,感覺到了荒涼與寂寥。
櫻花主題樂園,只有在每年的二月到四月的時間才會有人前往,由櫻花樹排列而成的林間小路是人們打卡的網紅地點。慕名而來的遊客與為此前來野餐的人們數不勝數。
那公園就在醫院臨邊,身處六樓的我能夠一眼望見那花的海洋,微風吹過、卷起櫻色的花海,將那花瓣帶往我不曾去過的地方。飄落到海中。
看著此刻人煙稀少不容往日的風景,轉身離去回到只有一個人的病房中。她們送來的花早已逝去,只是用手輕輕捏起一片就會碎裂。所以、寄托著她們心願的鮮花丟到了垃圾桶中。
已經熟悉了現在的這副模樣,看著鏡子中的自己,白色的針織眼罩下的左眼已經成為了空洞。左臂的袖子隨風飄動,那裡已經空無一物。
關於他的一切都伴隨著那次墜入大海一並消失,窗邊的櫃子上放著的是紀紗羅專門買來給我的手機。那裡記錄著她的聯系方式,並且下載了她經常用的社交軟件。
用我的名義注冊了帳號後每一個軟件都關注了她的動態,她會時不時的發來消息。用帶著俏皮的口吻說著讓我開心的話語。
——
有在想我嗎?——
有的吧!一定有的吧!我可是你可愛的妻子啊。
——
你能娶到我這樣的妻子真是羨煞旁人呢。
她總會發來這樣的消息,最後一定會帶上一個表情包。一隻貓趴在一顆愛心上晃動著尾巴,下面有著LOVE YOU 悅動的單詞。
那天之後,伴隨著我的沉睡她們離開了這裡。我不知道她們最後發生了什麽,但是紀紗羅她笑著對我說:一切都已經處理好了。
幾天前,我的身體稍微恢復了一些,已經有了能夠下地行走的力氣,只不過卻還是依舊虛弱著,仿佛有著什麽東西阻擋了我的關節。
也就是那一天,她再次來到了這裡。
伴隨著門把手擰動的聲音,她的身影也緩緩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從門口快步跑到我身邊攙扶著我坐會到了床上。微笑著看著我親了我一口,原來、女孩子的嘴唇是那樣的柔軟。
“.老婆?”
“是我哦~你、的、妻、子。”
她一字一頓的帶著俏皮的口吻坐在我身邊抱著我的左臂。
將挎包放到了桌子上後從裡面掏出了一張折疊的白色紙張,又拿出了一隻筆遞給我。
“這是什麽?”
“結婚申請書。”
“欸?!我們不是已經結婚了嗎,為什麽.”
內心有些詫異,又有些不知所措,那隻手遲遲沒有接下那張紙與碳素筆。
“嗯?!老公你果然忘記了呢。”她端坐在我的身邊,雙手放在膝蓋上面露出了無奈的表情。“哈那天我不是說了嘛,老公你的年齡不夠,所以要成年之後才可以填寫申請的。”
看著她認真的樣子我的內心還是有些茫然,也許是察覺到了我現在的心情,她伸出雙手撫摸著我的臉頰。
“真是的,那一天你不是答應我了嘛。如果能夠逃離那裡的話,你就與我結婚,娶我當你的妻子。當時你一下子就答應了。”
“我當時答應了這件事嗎?”
看著她的臉我輕聲的詢問者,她一的眼瞳一瞬間睜大,然後緩緩閉上雙眼歎了一口氣。
“哈那就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說著她拿起放在我們兩人中間的床上為止的登記表與筆。
“等等等!”
用僅剩的右手抓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雖然記不起來那個時候的事情了但是我沒有打算拒絕。”話罷我從她的手中拿過那張登記表放在身邊。她歪著頭疑惑的看著我的眼睛。“而且我喜歡你,想要和你在一起的心意也從來沒有改變過。所以、無論是結婚登記表還是別的什麽,我都會填的。”
她驚訝的看著我,將臉別向一側,紅著臉輕聲的說著:“是是嘛”
我才注意到自己在不經意間說出了我喜歡你。不過,我卻沒有感覺到任何一絲不妥,眼前的這個女孩子,或許真的是與我訂下終身的那個人。
打開了那張表,右邊是女方要填寫的資料,左邊是我要填寫的資料。她的那一側早已填寫完畢,直生下了我那一邊的資料閑置著。
當我注意到這一點抬頭看她的時候,她一副自己的計謀得逞了的開心模樣。
這家夥.一早就知道我會答應這件事情嗎。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為了讓我心甘情願的填寫所表演出來的劇情嗎。我的老婆真是個小惡魔
在我坐在椅子上填寫資料的時候,她從背後抱住了我,柔軟的身體緊貼著我的後背,讓我無法寫字,事實上我原本就已經無法寫字了,失去了左手後紙張總是會移動,寫出來的字也歪歪扭扭。
“笨蛋.”
她在我的耳邊輕聲說著這句話,然後伸出左手按住了申請表。
“啊、謝謝。”
“好啦!快寫吧,今天還能夠提交上去。”
可是、剛填寫完今天的日期後,下面的內容我卻不知道該如何填寫,自己的名字,出生的日期,姓氏,居住的地址。我叫什麽名字. 要填寫他的名字嗎,可是、他已經消失了。
也許是察覺到了什麽,從背後抱住我坐在椅子上的紀紗羅貼著我的後背,小聲的訴說著。
“我知道的哦~ 現在的你、不是鶴軒。那個時候就已經查覺到了這一點.鶴軒他、是不會忘記那個約定的,無論受到怎樣的虐待,他都不會忘記”
說到這裡,她更加用力的抱緊這具身體。我也放下了筆低著頭沒有說話。突然變得安靜下來,不知道該如何去回應她。
“抱歉. 他已經不在了連同他的記憶,伴隨著那次墜入大海,一並消失了。”
我不討厭鶴軒,也不想要否認他所做的一切,但是,眼前的這個女人,卻給我一種熟悉的感覺,仿佛銘刻在內心深處刻在靈魂上一般。
她哽噎著,眼淚透過薄薄的病服觸碰著我的後背。顫抖著身體抓緊了我的衣服。我垂著右臂任憑她發泄著她現在的情緒。
“我知道的、那個時候就已經知道了。所以,沒有關系。”
她的額頭抵著我的後背,雙手劃過我的後背放在了我的大腿上。
“這樣真的好嗎.我和他是完全不一樣的兩個人,在一起後最能直觀感受到不自然之處的也只有你,我並沒有信心給予你想要的未來。所以.”
“沒關系!”
她打斷了我的話語搶先一步用右手捂住了我的嘴,左手撫摸著我心臟的位置。指甲在剛剛長好的皮膚上留下了抓痕。
“沒關系的.那個時候的他,因為我的原因不斷地承受著非人地虐待,我都知道的,他早就已經無法撐下去了。無數次的失去意識,又無數次的清醒過來,不斷的被折磨著,痛苦著。在那個夜晚,即將失去意識的他與我定下了終身。”
她說到這裡,嵌入肉裡的指甲更加用力的劃著,很痛,痛的想要製止她的行為,可是、卻又不能夠這樣做。身後的這個女孩,老婆她的話語中,無不是對自己的自責。
現在的所作所為,就像是為了那時候的自己贖罪一般,覺得自己對鶴軒有愧罷了,所做的只是為了完成他的夙願而已。
“所以、現在的這具身體裡無論是誰,川間桐也好,鶴軒也好,我都能夠接受,只要能夠在一起。完成那個時候共同頂下的約定就好”
一瞬間我的大腦仿佛被擊穿,記憶不斷地湧入疼痛的大腦中,突然的脹痛讓我一瞬間失去了思考能力,看著腳下的白色青石板陷入了回憶。
怎麽回事為什麽、這些究竟是什麽.
川間桐.是誰
黑暗的房屋中唯一的光亮是月光,透過那狹小的縫隙灑落到唯一的地點,我躺在銀發女孩的膝蓋上,她的淚水劃過臉頰滴落在我的傷口處。緊緊的將我摟在懷中,想要給予這具逐漸冰冷的身體一點點溫暖。
她很傷心,抱著我哭泣著,皎潔的月光灑落在她的銀色短發上,我好像見到了神話故事的月神。
——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
求求你再向那個時候摸我的胸,你不是說我的那裡很柔軟嘛!所以、求求你!不要死
說著、她握緊那隻殘破不堪的手貼在自己胸口。而我、卻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這個、是他的記憶嗎.但是、為什麽卻感覺是那樣的真實就好像當事人就是我?!
不!不對!這是..我的記憶!是我那段時間唯一的記憶。
‘034號實驗體似乎出現了分裂人格,現在的他在抵抗著。而且、人格在剛剛似乎已經切換完成。’
‘分裂出了新的人格了,為了活下去身體做出的抉擇嗎。’
‘嗯,應該是在剛剛完成的分裂,並且立刻取代了主人格。’
‘瞳孔渙散,失血過多已經沒有痛覺了,即將死去的身體卻創造另一個用來承擔痛苦的人格嗎。瀕死狀態下出現的隱藏人格嘛,有意思。’
“從今天開始,我賦予你川間的姓氏,你名為-——川間桐。”
川間桐.是我的名字嗎。
‘如果.能夠活著離開這裡的話,你願意嫁給我嗎?’
我想起來了,那個時候的我,在鶴軒的意識即將頂替我的時候,我對那個銀發女孩說出了這句話。從誕生以來,我的記憶就一直伴隨著痛苦,每一次在他即將承受不住的時候,我就會出現,接管他的身體承受著那痛苦。
無論我如何呼喚他,怎樣乞求他,他都從未回應過我,直至試驗結束,身體在藥物的作用下逐漸恢復,他的意識就會不經過我的同意回到這具身體,所以,那段時間的痛苦早已將我所有的記憶衝散。直至最後、他逃離那裡後,就一直沉睡在他的體內。
也是在那個時候,我第一次見到了她,見到了紀紗羅,她是唯一關心我的人,每一次實驗過後,被丟棄到冰冷的地下室,她都會出現照顧著我,只是我從不知道她的名字,在那漆黑的地下室中,我也從未見到過她的臉。
但是她的溫柔卻早已讓我銘記,讓我知道有一個女孩在乎著我,即使她所愛的那個人並不是我,而是他。
在最後的記憶中,我躺在他的懷中,對她說出了這句話,在沒有聽到她的回答時,他的意識再一次出現,那段記憶就此沒了下文。
我本以為自己就會這樣消失,伴隨著他死去的那一刻一並消失。
直至過年的那一天,這具身體因為那時的摧殘,他再也無法承受住那痛苦,我終於再一次出現在他的世界中。
我憎恨著他,厭煩著他,想要殺死他。只是那緣由早已忘記,不知為何,再一次見到他時,他早已遍體鱗傷,一副即將死去地模樣。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才能夠探尋他的記憶了解他的過去。他早就沒有了抵抗我去探尋他過去的精力,任憑我挖掘著他的內心世界。
也任憑我看著他所做的一切,就連他所受的傷,也開始豪不掩蓋。
看著他一次次的犧牲自己,一次次的讓自己承受著心理上的極限,我還是放棄了。也終於明白了他為何會那樣做,或許、他早就已經不想要活下去了,所以、將自己的重要之物,將過去所做的一切悉數的展現在我的面前。
這.就是那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嗎那個男人被父親的理想所束縛,在生命的最後也貫徹了偽善的理想。臨死前腦海中閃過的畫面,是那片火海中將他拯救的那個男人的模樣。
憧憬著那樣的理想,在十歲的那一年,坐在涼亭和老爹最後的談話成為了他這一生的道路。
——
那麽、我就代替老爹你成為可以拯救他人的英雄吧。
——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年少的我想要成為英雄,但是啊、當英雄是有極限的.
落入海中的記憶到這一刻便也就隨之消失,那一天的月亮,和落入海中時一模一樣。
喘著氣猛地抬起了頭,看著眼前的結婚登記表感受著身後她的體溫,她顫抖著身體緊緊抱著我,悲傷的情緒渲染了這間房屋。
“我想起來了”
抓住了她的右手放在自己的心臟前,她原本觸碰著我的後背的額頭也移開了。或許、現在的她在看著我的後背吧。
“什麽、想起來了.”
“我的名字,那時候的記憶。”
她沒有回應我,我也無法轉身去看她此刻的表情,微風吹動桌上的結婚登記表,我伸手用筆將其壓住。
“很柔軟呢.紀紗羅。”故意往後稍微靠了一下,觸碰著她的身體。
“欸?你在說什 變!變態!!!”原本還在抽泣的她突然停了下來,似乎在思考著什麽。突然,她猛的用左手擰著我腰間的肉。但也只是一瞬間,身體還未完全恢復,受傷的地方也只是剛剛長好皮膚而已。
即使不去看她,我也能夠想想的到她此刻的表情。那一定是一副嬌羞的青澀模樣。
雖然她這樣說著,但是卻捏緊了我的手指,等待著我之後想要說出的話語。
“你真的想起來了嗎?”
她呢喃著,兩隻手繞過來緊緊的抱著我,仿佛想要將我揉進她的身體中那樣擔心我再次離去。
“川間桐、是我的名字。”
說出了這句話後她抱著我的力道明顯減弱了一些,我明白為何會如此。如若沒能想起那個時候發生的事情的話。她一定會把自己當作贖罪那樣嫁給我。
“果然.是這樣嗎”她失落的說出了這句話,但也僅僅是一瞬間。“不、我沒有那個意思的!不要、不要誤會了。”
意識到自己不經意說出的話語後,她在椅子上激動的解釋著,本就有些不結實的椅子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我知道我知道的,所以不要亂動了。椅子會散架的老婆。”
“欸?!老婆什麽的”
“哈 是我。”
“什麽是你?”
“那個時候躺在你的膝蓋上對你說:能夠活著離開這裡的話,願意嫁給我嗎的人是我不是他。”
不知為何,說出了這一句話後身後就沒有了反應,仿佛她消失了一般離開了這個椅子,可是我卻感覺到身後有著溫熱的體溫襲來。
剛剛抽泣的聲音再一次傳來。
想要看她此刻的表情,想要伸出手替她擦拭淚水的念頭在內心不安的掙扎著,終於、下定決心站了起來,轉過身的一瞬間她將我撲到了病床上。
整個身體壓在了我的身上,原本感覺到身體恢復後體內似乎還留存著的什麽東西,被她這樣撞擊了一下之後從喉嚨中吐出了那股氣體。
血腥的味道,是手術的時候積存在體內的氣體嗎。
“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她趴在我的胸口上放聲大哭,見到她以來這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放開心扉的哭,在那間白色房屋中,她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偷偷的抹眼淚。
看著她現在的模樣,我伸出右手輕撫著她的後背。
“嗯,我是笨蛋,讓你等了這麽久,真的很抱歉。”
撐著胳膊起身的她紅著眼眶看著我,眼中的淚水滴落在胸脯。
“是啊、你就是應該道歉!為什麽從來沒有找過我,說好了活著逃離那裡我們就結婚,你卻從此音信全無。如果你不出事的話!我們是不是、是不是就永遠都無法見面了!”
這一刻,她將心中的委屈與苦楚全部發泄了出來,我看著身上的她一時語塞,大腦一片空白,但是,卻很感動。
那個問題的答案,她已經告訴我了。
“好啦、該去填寫結婚登記表了,今天不是說要去提交的嗎。在不填寫出發的話他們可就下班了。”
——
將信息填好後,舉起來放在眼前看著,內心感慨著、原來這就是結婚登記表嘛!
老婆她坐在對面微笑的看著我。
“我說,這裡的證人是指什麽?”
“啊、你說這個啊,結婚的時候是需要證人的。順便一提,只要有印章的話誰都可以當證人,就算路邊隨便找的陌生人也可以。”
“是嗎?”
“其他還需要印簽,戶口本,以及個人身份證之類的。你有嗎?”
“有是有,不過好像都在家中。”
“這樣啊嗯,沒有關系,先回家拿就好了。”
看著面前的老婆,將手中的表格填寫好後遞給了她。她接過後看了看這張表格像是在端詳著什麽。
“原來川間是這兩個字嗎,川間川間羅嗎。”接著她露出了讓人如沐春風般的微笑。“不錯,我的新名字。聽起來很不錯。我很中意!”
“我們互相應該還有疑慮,近後也要一起面對各種困難吧。但是、我相信自己沒有選錯。畢竟你是我相信的人。小女子不才,今後請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