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街完畢,原重又在長信樓宴請諸多中舉之人,擺下五桌宴席。
榜上前三,進士前五十,都被邀請來了。
一時之間,長信樓熱鬧非凡。
狀元板眼探花同坐一桌,其他都在敬酒,只有趙岩一聲不吭。
可他不說話,卻不代表有人就樂意讓他不說話。
只見原重陰陽怪氣道:“趙兄今日可是好日子,怎麽還悶悶不樂呢?若是因為輸給我,那大可不必了,既然你都已經考上了,那就算賭約作廢吧。”
這話看似是在安慰趙岩,而實際上,是在給趙岩的傷口上撒鹽。
明知趙岩因為這事兒不開心,還要提出來,原重就是故意的,偏偏還裝做一份大人大量的模樣,逼得趙岩還得感激他。
趙岩這下臉上就更難看了。
他特想拍桌而起指著原重的鼻子罵,原重夠了,不就是輸了麽?他又不是輸不起。
可原重是狀元,不再是那個有點名氣的學子,以後,他們要同朝為官,為官之道,不能輕易太過於得罪人,所以趙岩只能打落牙齒往肚子吞。
趙岩端起酒杯道:“我敬原狀元一杯,之前有些誤會,我在這裡賠罪了。”
趙岩這低聲下氣的樣子 成功取悅了原重,原重十分滿意,打算高抬貴手,放過趙岩,所以便虛扶了一把,和趙岩碰杯,算是翻篇兒了。
趙岩喝完酒,又一一認識了這些人,以後都是同朝為官的,他們一起考試,也算有了點同窗的情意在。
所以如果沒有什麽大矛盾在裡邊,這些人也不會互相為難。
特別是剛入朝廷,他們官職不高,沒有那麽多的黨派之爭。
趙岩很快就與他們相熟起來。
而這群人在這裡宴會,那邊秦聿卻已經確定,原重的所有作品都在抄襲。
更查出來,原重居然在倒賣題目!
現在還有一點查不出來,那就是,原重的題目從誰手裡拿出來的。
不過這個不急。
蘇錦月和秦聿一邊飲茶,一邊商討。
“你說,這事兒怎麽引出來是最好的?”秦聿道。
蘇錦月也發愁,他們是知道了,可缺個人,把這件事捅出來。
他們兩都在思考人選,肯定不能是已經考中了的。
可他們對考生了解不多。
這個人選也難找的很。
“要不,直接把這個消息放出去,讓他們去傳,再給他們稍加點引導來。”蘇錦月提議。
秦聿手敲著桌面,思考可行性。
最後還是敲定了這個法子。
而幾日後,趙岩終究忙完一切事情,才和李公子和劉公子見上面。
就是那日長信樓一桌的三人。
這回,他們學聰明了,定了間廂房。
劉公子依然沒有考中,李公子也是白跑了一趟。
因此兩人都比較消沉,但看見好友來了,還是露出笑意,表示恭喜。
在朋友面前,趙岩放松下來,也沒必要端著便坦言道:“何必恭喜,終究還是輸了!”
李公子也知道,這會成為趙岩的心結,不解開就是一輩子的心結。
又想到這幾日的傳言,李公子便道:“其實趙兄也不必難過,因為說不定原重只是提前知道了試題罷了,否則又怎麽會成為甲上?”
趙岩被調進翰林院做編纂,忙得很沒有注意外面這些謠言,還是第一次聽說,可以足夠他震驚了,幸好這是廂房不是大堂不會有其他人聽見。
李公子說出這番話,趙岩也隻當他沒有考中,給自己尋求安慰才想出這個嫉妒的話來,所以趕緊勸道:“沒有考中,來年再考,可這泄露題目那可是大要掉腦袋都,不能亂說。”
李公子道:“趙兄還不知道嗎?”
趙岩疑惑:“什麽?”
“這都傳遍了,今年科舉,試題泄露,遭人販賣,價高者買下題目,找人寫好,自己只需要背下來抄上就好。”李公子解釋道。
趙岩皺眉:“所以今年中舉之人,十有八九,都是舞弊是?”
劉公子出言道:“這就不知道了,這是最近坊間都在傳這個,具體哪些人買了題目還不知道。”
趙岩嚴肅道:“這事兒你們可別瞎摻和,不然,要被牽連的,只有這事兒是不是真的,咱們還得靜觀其變。”
李公子還想說,倒是劉公子謹慎道:“如今這樣傳,中舉的人都有嫌疑,趙兄也在其中,萬一弄不好,要受到牽連,所以李兄還是不要說了。”
李公子這才反應過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連忙轉頭給趙岩道歉:“趙兄,對不起!”
趙岩並不在意,他道:“無妨,只是,真的試題泄露嗎?”這話也不知道是在問誰。
謠言的真假,本就難以預料。
而趙岩也想起來,大殿上那七個寫不出詩詞的人。
至於李公子說原重也是買了考題的,趙岩半信半疑,因為,原重他小有名氣在,應該是有幾分本事的,犯不著找人寫。
而劉公子卻什麽也沒有說,他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三人吃過飯,才各自散去。
劉公子也沒有回酒樓,而是去了考廟。
考廟當時紅極一時,劉公子也曾來過的。
而與其他人不同是是,他那日運氣太好,聽見了幾句不該聽的話。
所以,劉公子認為,考題一事,也許是真的。
然而他在猶豫,要不要去告狀,正如他之前所說,一旦去了,那麽,會牽扯到好友。
可是不去,他不甘心,他這一次,明明什麽問題都沒有發生,好好去了考場。
他以為是老天爺已經不針對他了,卻不想,又出現這樣的事情……
考了這麽多次,考不上,他回去後,要面對多少嘲笑和父母的失望?
猶豫不決,不知道該不該。
劉公子站在佛像面前,四處無人,不自覺間他卻已經把心裡的為難朝佛像說了出來。
後面傳來一個聲音。
“這有什麽為難事,你的好友舞弊了麽?”
劉公子轉頭,卻見一對穿著氣質不凡的夫妻走了過來。
剛剛說話也正是男子。
“兩位是在和我說話嗎?”劉公子一拱手道。
“不然呢?”蘇錦月笑。
劉公子:“兩位怕是聽錯了,我剛剛沒有說話呀?”
噗……蘇錦月笑了笑。
“公子不必擔憂,我們不是壞人,當日,你們和原重的對賭,我是知道的。”
如兒走了出來道:“公子可記得我?”
劉公子仔細一瞧,把如兒認了出來。
“這位姑娘,是那日押趙兄一千兩的嗎?”劉公子好奇道,同時打量起蘇錦月和秦聿。
一千兩不是小數目,如兒那日又稱主子,所以,想來眼前這兩人就是主子了。
如兒點頭:“正是!”
“不知兩位怎麽稱呼?”劉公子一拱手。
蘇錦月介紹道:“蘇錦月,秦聿!”一邊說,一邊指了指秦聿。
劉公子別的沒聽過,但太子和太子妃的名諱,那是必須知道的。
特別是太子,未來的儲君,又頗有威望,他要是連這都不知道那考中了,也只能冷板凳或者芝麻綠豆官,沒什麽前途了。
劉公子趕忙行禮問安,態度十分恭敬。
秦聿虛扶了一把道:“眼下在外,本殿也是微服私訪,不必多禮,起來吧。”
蘇錦月接著道:“聽說這兒的茶水頂好,劉公子要不要一起去喝一杯?”
寺廟裡,就是些香茶,雖然不錯,但算不得頂好。太子妃這麽一說,劉公子心裡明白,他的話被聽了去,如今不說也得說了。
心裡默念對不起趙岩,也隻好跟著去了。
寺廟給他們安排了一件禪房,上了茶點,蘇錦月讓如兒和淺兒守在門口,自己和秦聿和劉公子相對而坐。
劉公子顯得很是拘謹不安。
“劉公子不要緊張,我們又不會吃了你?”蘇錦月見氣氛壓抑,便開玩笑道。
“不敢!”劉公子依然誠惶誠恐。
“你之前說,你聽過有人在這裡販賣考題是嗎?”秦聿開門見山,也不兜圈子道。
劉公子眼神閃了閃,依然猶豫。
“清者自清,趙岩沒有參與其中,自然不會被牽連,你又何必擔憂?”蘇錦月點破他的心事。
劉公子仿佛茅塞頓開,是他之前想的太過複雜,總覺著會害了自己的好友這才一直擔心。卻忘了這個道理。
更何況,若是太子來查,想來以之前太子清正廉明的做派,該是不會牽扯無辜之人的。
想通了這一點,劉公子也不再隱瞞道:“是,我那日也是來求保佑的,我來的晚,沒什麽人,剛進來,進聽見佛像後面,有人說話,所說的內容就是談及考題的事情,當時不曾放在心上,以為只是討論,後來考試的時候,卻發現題目竟然就是那個,又覺得只是巧合……後來,沒想到,我無意之間聽見的,竟然是販賣考題的事情……”
劉公子詳細說來。
蘇錦月和秦聿卻覺得,這趟沒白來,果然老天爺都在幫他們,出來走走,總有新收獲。
秦聿追問:“你可記得當時是誰?”
劉公子回憶道:“裡面有兩個人的聲音,我一開始沒有在意,求願之後便出了殿門口,停了一會兒,見王青從裡面出來。”
“還有一人呢?”
劉公子無奈搖頭:“還有一人並未出來。所以我也不知道是誰。”
知道這些信息,已然足夠。
蘇錦月道:“劉公子真是錯失了機會啊,不然,現在也該考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