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的母妃只是個普通的宮女,在禦膳房做事,也算安穩,就是運氣不太好罷了,被先帝看上了。”
秦聿眉頭一挑,有些意外凌莫寒對先帝的稱呼,竟然如此生份。
“自古薄情帝王家,本王的母妃沒有母族的支持,又沒有其他的倚仗,又如何能在這深宮中立足。”凌莫寒嘴角分明掛著一抹輕蔑的笑。
凌莫寒的母妃林氏向來安分守己,老實本分,在禦膳房很受老人們喜歡。
那天她剛得知自己在這批出宮的宮女名單裡,想到馬上就可以出宮見到自己的父母和心上人,心底很是歡喜,說話的聲音都帶著一絲歡悅,經過禦花園時,正巧碰到了不勝酒力剛從宮宴上回來的先帝凌睿,帝王的威嚴之下,林氏一個小小宮女又如何能夠抵擋。
終究是出宮夢碎,再也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父母。凌睿一夜風流,回去給林氏封了個貴人,就再也沒有想起過這個女子,饒是凌莫寒出生,他也沒有來看一眼。
林氏為人和善,十分的好說話,起初宮裡的下人們還以為自己跟了個好主子,有好日子過了,倒也好生伺候。漸漸的,也都發現了,皇上從來沒來看過這位娘娘,這位娘娘是個不受寵的主兒,宮女太監們也都懈怠起來,不好好伺候林氏。
即便林氏不得寵,在宮裡也沒什麽存在感,但是作為一個貴人,宮裡該有的東西還是有的,不過這些油水都進了那些下人的腰包裡,真正到她手裡的少之又少。不過她想來不喜同人發生衝突,便也沒計較過什麽。她自己一個人時還勉強能維持生活,有了身孕之後,身邊人又照顧不周,整個人消瘦的不成樣子。
凌莫寒出生在寒冬臘月,那天漫天飛雪,銀裝素裹,各家娘娘都在自個兒的寢宮裡好生取暖著,林氏的宮裡卻著實冷的厲害,只有可憐的一點往年剩下的舊煤。
林氏一個人摔倒在地,呼喊半天都沒有人來,還是一個小宮女起夜才發現血泊之中的林氏,整個人都傻了。即便是平時再怎麽苛待她,貴人和小皇子的命他們還是擔不起的,連忙喊人去請太醫。
整個寢殿裡都亂作一團,幾個宮人心裡都是一陣慌亂,平時苛待她是一回事,這種時候誰也不想她死的,畢竟他們都還仰仗著林貴人,沒了林貴人,他們的日子可沒有現在這麽好過了。
漫漫長夜,整個寢宮裡都是林貴人的哭喊聲,從撕心累肺到聲音喑啞,天將明時,一片大雪之中傳來一陣清脆的嬰兒啼哭,所有人心裡都松了一口氣。
不管日后宮人們是如何對待林氏母子,那一夜裡宮人們都是真心的為林氏、為這位小皇子的降臨感到歡欣。
沒有母憑子貴,沒有苦盡甘來,凌莫寒的出生無疑讓林貴人的日子雪上加霜,獨居一殿,和冷宮也無異,林氏思家心切,沒有整日以淚洗面也成天心情鬱結,從生孩子落下的毛病也一直拖遝著,身體也是每況愈下。
終於在凌莫寒五歲那年,二十二歲的林氏抑鬱成疾、久病不愈,永遠地離開了這個困住她的地方。
那天凌莫寒哭著喊著,走到哪跪到哪,求人救救自己的母妃,可是他頭磕破了,腿摔傷了,嗓子喊啞了,暈倒在乾元殿外,也沒有人來多問一句。
“我就是那時候遇到年太尉的,那會他還只是個小小的兵部侍郎,他將我帶回寢宮,等我醒來,幫我處理了母妃的喪事。”
秦聿不免有些驚訝,沒有想到年昌卓和凌莫寒還有這麽一段淵源。
林氏的喪事處理完,凌莫寒的日子更不好過了,年昌卓偶爾也會抽空過去給他帶著吃的穿的,接濟他一下,給他教授知識,教他待人接物,教他為人處世,久而久之凌莫寒也跟他親近的很,常常還沒下朝就能看到他在殿外等著年昌卓,年昌卓於他亦師亦友,如兄如父。
這樣的日子過了三年吧,凌莫寒八歲那年,不知怎的凌睿突然想起了這個兒子,將他從舊殿裡帶出來,養在貴妃名下,給他請先生教書,那是凌莫寒這輩子第一次體會到一個皇子該有的待遇。
雖是如此,凌莫寒也沒忘記年昌卓的恩情,一直與他保持聯系,長大一些後還常常親自去年昌卓府上拜訪,凌莫寒與現在的太后年世眉就是那時結識的,說到底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罷了。
“先生他那時候也是意氣風發,剛正不阿,為人謙和,處事有理,於我有再造之恩,是從何時起他變了呢。”凌莫寒無奈的搖搖頭,眼底情緒複雜。
秦聿坐在邊上,臉上一片平靜,心裡慢慢消化凌莫寒說的話,這麽想著,凌風之前所說在他年幼時凌莫寒很是關照他,倒也不難理解,兩人還真是同病相憐,那時的凌莫寒看著凌風,想必也是想到了年幼時孤苦無依的自己吧。
至於後來凌莫寒逐漸與凌風疏遠,也是礙於年昌卓這邊的壓力,在兩者周旋吧。
想到在年世庚這件事上,凌莫寒並沒有插手,既沒有幫著李瑾揚這邊說話,也沒有為年世庚求情,秦聿不禁心頭一動,莫非這攝政王還有些猶豫?
“王爺,可是不能下定決心站在哪邊?”
凌莫寒轉頭看向秦聿,眼底又恢復了以往的冰冷。
“本王對這個皇位不感興趣,倒是年太尉他野心勃勃,如今走到這一步,我也有錯,我一直努力維持著皇上和先生之間的關系,可是年太尉的野心又豈是我能乾預的?”
秦聿不置可否,這攝政王在傳言中那麽冷漠無情,爭名奪利的,私下裡竟是如此感恩重情之人。不過這凌莫寒和年昌卓有交情,有所顧忌,他可沒有,他和凌風之間不過是場交易,各取所需罷了,助凌風掌握實權才是他真正該考慮的。
他們確實是需要凌莫寒的支持,但也不是說沒有他的幫助就無法進行,只不過缺少了一大助力確是真的。
想到這裡,秦聿眸中閃過一抹狠厲,他不動手,自會有人幫他動手,既然凌莫寒目前處於中立態度,再在這裡呆下去也沒什麽意義。
“年昌卓這人如今是怎樣的急功近利,利欲熏心,王爺也是知道的,皇位落到他手裡百害而無一利,不求王爺鼎力相助,還請到時王爺不要插手我們的計劃便好。”秦聿站起身來,恭敬的說道。
凌莫寒站在窗邊,望向遠處,心底沉重,點點頭,“你先下去吧。”
這天夜裡,蘇錦月和范婉兒一如幾天前歇息在了太后寢宮的偏殿,在宮裡一連忙了幾天,都還沒得空問問秦聿計劃進行的怎麽樣了,年昌卓那老狐狸有沒有上鉤?陳昊宇的酒樓有沒有受到牽?年昌卓後知後覺以後會不會對田七不利?
腦子裡一堆雜七雜八的事情,惹得人很是煩悶,久久不能入睡。
蘇錦月起身站到窗前,一邊想事情,一邊吹吹風冷靜一下。突然她看到太后內殿裡露出隱隱約約的光亮,一陣疑惑,朝著主殿走去,難道太后醒了?
剛走到內殿門口,蘇錦月正要出聲,就看到年太后俯身在床榻邊上摸了一下,一旁的櫃子轟的一聲轉開,露出一條朝下走的台階。
蘇錦月心頭一驚,這年太后宮裡竟然有密室?不免有些慶幸,還好自己沒喊出聲,不然可發現不了這密室的存在。從蘇錦月這個角度看過去,往下的台階不但不黑黢黢的,反倒有些光亮,想來也是有著夜明珠之類的珍寶吧。
等著聽不到年太后的腳步聲了,蘇錦月才貓著腰輕手輕腳的跟上去,一進去才發現這裡說是密室,條件和外殿也一般無二。
蘇錦月一路跟過去,心裡緊張的不行,一直努力調整呼吸,不緊張,不緊張,我一點都不害怕。
等蘇錦月走到盡頭,是一個看起來像是書房的地方,太后也沒了蹤跡。蘇錦月四處摸摸看看的,發現這裡的書籍、文章、字畫竟然大半出自攝政王凌莫寒之手。蘇錦月心下了然,這裡想必是那年太后又來懷念凌莫寒的地方吧。
突然蘇錦月在架子上發現一個錦盒,打開一看是枚羊脂玉佩,覺得很是眼熟,蘇錦月猛地想到攝政王凌莫寒身上也常帶著一枚玉佩,也是白色的,也沒仔細觀察過,莫非這倆是一對?難道之前猜錯了?不是年太后一廂情願,而是兩情相悅被拆散了?
蘇錦月又細細打量起這枚玉佩,這才發現,玉佩一角隱約有個字樣,好像是……雪?雪?蘇錦月眼裡滿是疑惑,這年太后年世眉怎麽著也和這雪沾不上關系啊,難道還有什麽別的?
突然一陣沙啞又尖利的聲音傳來,嚇得蘇錦月差點把玉佩給摔到地上,蘇錦月趕緊將玉佩收進懷裡,管她誰的呢,帶出去再研究吧。
將錦盒物歸原處,蘇錦月循著聲音找去,這才發現旁邊的牆體有移動的痕跡,想必是年太后太過匆忙,竟沒有關好,還留有縫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