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涼州回到營帳,感覺心裡累得無以複加。本想著終於能夠忙裡偷閑,好好休息一下,無奈思緒如同亂麻,紛至遝來。
自己怎麽那麽混蛋!明明心裡有愧,卻對她冷若冰霜。明明是自己做錯的事情,為什麽偏偏要讓她來承擔後果?
想到這裡,沈涼州更是緊緊皺起眉頭,端起手邊的水猛喝了一口。
“主子,門外有位將軍,等待你的召見。”沈涼州的思緒,被貼身侍衛的話打斷。
聽此,沈涼州抬起頭來,淡淡道:“讓他進來吧。”侍衛出去告知,眨眼功夫,那位將軍走進沈涼州的營帳。
“見過沈帥!”那位將軍向沈涼州行禮。
沈涼州疲憊地揮了揮手,示意他平身。
侍衛奉上茶來,又挪了凳子讓那位將軍坐下。而那位將軍顯得有些局促,也有些焦急,他斜著身子方坐下,便急急道:“沈帥,我們這邊的糧食以及藥草,怕是都撐不了多久了。”
聽了這話,沈涼州點點頭,然後長長歎了口氣。那位將軍不知道他是何意,便用眼神詢問沈涼州的貼身侍衛。
侍衛皺了眉,對那位將軍做了個“沈帥心情不佳”的提示。那位將軍感激地衝侍衛點了點頭,便不多言。
“我知道了,你且退下。”沈涼州吩咐。
那位將軍再次行禮,然後快速退出營帳。
沈涼州心下想著,是要去附近看一看了。正思索間,眼前浮現出曲妙顏的臉。方才攻打敵營之前,沈涼州無比思念她,恨不得立時站在她的面前。
可是當曲妙顏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沈涼州卻慌了。他慌得無法面對自己的內心,只能偽裝成冷漠的樣子。
沈涼州的心裡是痛苦的,這樣的痛苦無法排解,甚至無法訴於人前。得知曲妙顏自願當人質來交換自己時,沈涼州的自責如同刀槍劍戟,無時無刻不在伐戮著他的內心。
但是,沈涼州真的很想她。權衡再三,沈涼州緩緩走出,來到曲妙顏的營帳前。
“我要去附近走走,順道看看能不能處理下軍中醫藥相關事宜。”沈涼州故意把腳步聲加重,讓曲妙顏查覺出有人來了,隨後他打起營帳的簾子,徑直走了進去,“你跟我一起去吧。”
話音未落,沈涼州已經來到曲妙顏近前。
而曲妙顏此時正坐在榻上生悶氣,案子上的茶杯茶壺被她弄得東倒西歪的。
本來沈涼州來了,她還以為他是來道歉的,卻沒想到是為了軍中之事。
想到方才沈涼州對待自己,簡直連個陌生人都不如,曲妙顏心裡就窩火。
或許,人總是習慣對待陌生人彬彬有禮,而對待親近的人卻冷若冰霜。
自己,算得上是沈涼州親近的人吧!
可是,就算這麽想,曲妙顏還是很難受。
但是與此同時曲妙顏知道,自己與沈涼州兩人之間鬧別扭事小,軍中的事大,無論如何,自己不能因小失大。
不能因為她耽誤甚至害了眾將領。
藥材的事情,向來是由沈涼州決定的。此時沈涼州讓自己與他去附近看看,曲妙顏是沒有理由拒絕的。有句話不是說,事急從權嘛。
曲妙顏看似雲淡風輕地點了點頭應下了,但心裡卻如同壓著一塊大石頭,讓她喘不過氣來。
而沈涼州見曲妙顏答應了,便走出了營帳。曲妙顏也不耽擱,隨著沈涼州一同離開。
沈涼州默默地走在前面,曲妙顏則落後他幾步。
看上去,兩人步伐一致,但兩人之間那幾步的距離卻如同鴻溝,無法逾越。
曲妙顏一直專心看著自己的腳下,像是害怕摔倒了一般。但其實,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還在想著剛剛的事。明明方才的勝利,也有自己的功勞。但是為何,沈涼州卻對自己不理不睬。難道,他便真的是那過河拆橋的主?
兩人走了約莫兩刻鍾,在漫漫長路上,曲妙顏仿佛變成了沈涼州的一抹影子。兩人都沒有說話,只聽得腳步落在地上,“沙沙”的聲響。
心裡的不解,在曲妙顏的心裡一點點放大。
正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跟沈涼州上前,忽然間一抹翠綠撞進眼簾。
一片綠油油的森林!
曲妙顏這才注意到自己的腳下,有涓涓的溪流,從森林的方向蜿蜒而出,因為有了水的滋潤,才顯得那樣生機勃勃。
沈涼州依舊率先朝那片森林走去,曲妙顏跟在後面。低著頭走了一段路,感覺有道目光似乎落在自己身上,曲妙顏抬頭,卻見沈涼州正站在森林的入口,看著自己。
見此,曲妙顏心裡稍稍一暖,但隨之而來的是方才的委屈,在這一瞬間湧上心頭,讓她更加難受了。曲妙顏硬著頭皮上前去,沈涼州見她走近,方才轉身提步,繼續朝森林深處走去。
日影落下來,被稀稀疏疏的樹枝一擋,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影子。沈涼州的影子與樹木的影子重疊,曲妙顏甚至小心翼翼地不去觸碰。她又走了幾步,低著頭卻撞進一個溫暖的懷抱。
曲妙顏下意識地退了一步,抬起頭來方才發現是沈涼州,便感覺有些尷尬。曲妙顏故意咳嗽了幾聲,沈涼州卻幽幽道:“對不起,妙顏。”
這五個字出口,曲妙顏眼圈微紅,有些哽咽。
“妙顏,都是我不好。方才的時候,是我的態度太過冷漠。”沈涼州向曲妙顏的方向走了幾步,輕輕擁著她單薄的雙肩,鄭重地說,“我現在,請求你能夠原諒我!”
曲妙顏此時方覺,方才的鬱悶去了大半。她稍稍抬頭來,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隨即,她低垂下眼眸:“好吧。看在你這麽用心認錯的份上,本小姐便原諒你了。”
說著,抬起手來,聽輕輕刮了下沈涼州的鼻子。
“真的?”沈涼州抓住曲妙顏柔弱無骨的手,輕輕放在自己臉頰上。曲妙顏笑著,認真地點了點頭。她的眼中盈著淚水,此時不是苦澀,而是欣喜。
其他人在遠處看到這一場景都松了一口氣。
兩人還是一前一後地走著,只是氣氛卻是與剛剛不同了。
走過森林,他們不知不覺來到了一座陌生的城池,剛入城池便發覺這裡很是奇怪。
現在都還沒有到日落而息的時候,這裡怎麽會如此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