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來，刺客不刺殺親王，更有謀逆的質疑，有心人便會發出問題，既然是緝捕刺客，為什麽負貴緝捕的人不是京兆尹。而是禁軍首級呢？面臨著極冷的刀錦，沒有人敢發出如此的問題。軍隊無論不顧，挨家挨戶撥查過去。乃至連朝中各位大臣的家中也都難以章免。許多官員自恃身份不允許士乓入府檢查，禁軍首級手裡頭有詔書。皇帝的玉查冠冕堂皇的蓋在上面。無論是什麽人。都要承受盤問。京都的情形一時之間墮入一種混亂。

  在宮外大夥惶惶難安的時候。太后卻悠哉遊哉，好像完全不曉得宮外已經一片龐雜。

  下晝。雪下得大了，一片片一團團。直如扯絮一般綿綿不停。四處已是白茫茫一片。絢爛堂皇的殿宇銀妝素裹，顯得格外靜謐。太后宮裡籠了地炕火龍。又生著四個炭盆，用很高等的銀絲炭，燒得如紅寶石一樣。半點嘩錄之聲都聽不到。柯蓉走得急了。被裡頭的雪浸濕了靴底，又冷又潮。劈面叫炭火的暖氣一撲。半晌才緩過勁來。

  “蓉兒給太后存候。”她恭尊重敬地跪下給太后行禮。

  太后抬起頭，瞥見柯蓉穿戴一件大紅羽緞大氅，映著如玉的長相灩灩生色。露出裡面一線寶藍妝花百蝠緞袍。領。是一圈厚厚的白狐風毛。聲音輕輕軟軟的。叫人聽見便以為內心說不出的舒服。不由笑道：“平身平身。你有什麽主要的事兒。這大雪的天還要進宮來。”

  太后的聲音深沉，猶如冬日下的海水般深沉偏僻，柯蓉低下頭：“蒙太后恩典，成婚後我也不能常在您跟前詞候，逐日裡只能祝禱您安泰祥瑞，今兒天色冷，我擔憂您腿疾又犯了，才進宮來看看。”

  太后微微歎了口氣：“傻孩子。你嫁得好，便是不在哀家跟前奉養又有什麽？你良人待您好吧！”

  “是，陳家待我很好。”柯蓉悄然地垂下頭。淡淡道。

  她說的這句話很玄妙，太后沉默了一會兒，笑道：“有些事兒你不說，哀家也清楚，你安心便是，有哀家在一天，陳家便得好好待你。”

  “是。”

  太后如果有所思地望著柯蓉，問：“你老老實實告訴哀家，今兒個究竟什麽事兒進宮來了？”

  柯蓉柔聲道：“太后，蓉兒今日來。是因為外頭出了很大的事。說是要緝捕刺客，到處鬧得沸沸揚揚。禁軍的人連官員府邸都搜了！太后。您看。

  太后的眼中閃過了一絲寒光。轉而卻又露出了一如既往的柔順笑容：“如何，也驚擾到武國公府了嗎？”

  “這倒沒有。他們總歸是會看在太后的面上稍客套些的。”現實上武國公早已為此事氣病了，柯蓉不太好作壁上觀，便進宮來想要從太后這裡探探口風。

  “你也懵懂了，跟著那幫人瞎混鬧！這種工好處得著哀家來管麽？”太后的眼睛逐漸眯縫了起來，”任他們去吵去鬧。哀家穩如泰山。你另有什麽好憂愁的？”

  柯蓉滿身一震。有些不敢置信地看著太后，她如此說，明白是早已曉得一切並且采取默認的態度了。說罷。她不敢再說什麽，只是陪著太后閑坐了一下子便站起告別。

  送走了柯蓉，太后想了一下子。喊道：“來人！”

  “是。太后。”宦官吳安國趕緊湊到她身旁，躬身應允。

  “明兒你到武國公府去一趟。”

  “是。”吳安國臉上有一絲疑惑”，不知您有什麽交托？”

  “你把秦王爺進的那盒人參，帶了去。”太后逐步站站起來，走入套間。叫兩名宮女翻開一。箱子，交托挑出幾樣珍玩。取了些貢緞衣料。又讓吳安國去內政府取兩百兩金葉子作為犒賞。

  “跟主子請旨”，吳安國又問：“見了蓉郡主。可有什麽話說？”

  太后淡淡交托：“你跟蓉兒說，我過幾天挑個和暖天色。接她到宮裡來住兩天。”

  “是！”吳安國心道適才人便在這裡您可什麽也沒說。這句話真相什麽好處呢？只是看著太后的表情，他卻不敢問，隻垂頭應了聲是。

  聽暖閣

  喬思婉心煩的時候便會練字。今日也是如此。紅玉從水盂裡用銅匙盛了水。施在硯堂中，輕輕地扭轉墨徒，待墨浸泡稍軟後，才逐漸地加力，頓時一股煙墨之香，淡淡在房子裡縈開，只聽那墨摩挲在硯上，輕輕的沙沙聲。喬思婉也不去管旁邊的明郡王。好像當他不存在似的。在紙上寫了一個”靜，；字。江遲淡淡一笑，站在一旁看著她寫字。

  喬思婉是一手清麗的管花小楷，字字骨格清奇，筆畫之間嬌媚風騷。叫民氣裡一動。江遲看了看，道：“你練了許多年？”

  “嗯，許多年。晝夜苦練。”喬思婉的聲音很偏僻。

  “為什麽要如此費力？”

  “為了平心易氣，喬思婉又寫下一個”戾”字。

  “你心中有怨尤。這是我一早便曉得的，只是我不曉得什麽樣的怨尤。可以讓你連琴音之中都帶著恨意。”

  喬思婉的筆端一頓，微淺笑道：“郡王誤解了，我心中沒有怨尤。”

  “你這話不盡不實。”江遲低聲道：“我總不會看錯的。”

  喬思婉手中的筆不能自已地停了。有些怔忡地瞧著那纏枝蓮青花碗中的茶。碧綠的茶葉欲沉欲浮。熱氣逐步地散了。透出一絲一絲的寒涼。她輕輕道：“不論如何，此事總與郡王您無關的。”

  案上的香爐裡焚著請香，那煙也好像很渺茫。突然北窗嘩啦一下子被風吹開，冷風陡至，書案上臨的字被吹起，嘩嘩一點微聲的輕響。

  紅玉悄悄的換了熱茶，隨便退到邊去了，房子裡更覺一片清靜。

  “父王待我母妃很好，對她很敬重，卻也很淡漠。”江遲突然說。“從我很小的時候開始，便沒見她笑過，徐姑姑說，母妃生下老大的時候父王剛剛從戰場崎嶇來，來不足回府看她，便去了鎮國侯府探望老侯爺。母妃曉得。他不是去看老侯爺，而是去探望你娘，剛開始的時候母妃內心想欠亨，便晝夜飲泣，乃至無意顧及剛剛出身的老大，等發現的時候，老大已經被人下了毒差點死於橫死。後來雖然牽強救回歸，卻留下了病根，傷了心肺。母妃因為此事，對清姨生了嫌隙，父王兩次向陛下請婚，都被母妃想方法擋了回去。“

  喬思婉手中本已端起的茶杯便是一頓，猛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盯著江遲。一雙瞳仁直如兩丸黑寶石浸在水銀裡，清晰得如能讓江遲瞥見自己的影子。

  江遲繼續道：“母妃以為父王是為了清姨才會淡漠她。因此心中懷了怨尤。後來她才曉得…老侯爺早已計劃將清姨許給父王。其時政局不穩，陛下為了安撫江南，才下旨將出身江南豪族的母妃嫁給父王。當她曉得自己錯的時候，已經太晚了。其時候陛下曉得了太子殿下和父王同時愛戀上清姨的事兒，一場禍事眼看便要發生，清姨為了護衛親族才會嫁給你父親，事實便是如此。”

  喬思婉聞言隻以為胸。一緊。手中人不知，鬼不覺已經一松，只聽“咣榔”一聲，一隻茶盞已經跌得摧毀。整杯滾燙的熱茶全都潑在書桌上，紅玉不由“呀”了一聲，喬思婉驀然回過神來，見桌子上茶水一片散亂。

  紅玉剛要衝上來。卻見到江遲已經三步並作兩步上前來，托住她的手肘，替她拉高了袖子。但見一截雪白的手臂上一塊燙傷的紅痕，更顯驚心動魄，不由皺起眉頭。轉頭便道：“快去取燙傷藥！”

  紅玉疾速地取了燙傷藥來。把穩翼翼地看了明郡王一眼。江遲距離喬思婉極近。隻覺幽幽一脈暗香襲來，縈繞經紀欲醉，此時方以為欠妥，撒開了手，道：“你來上藥吧。”

  紅玉點點頭，疾速將燙傷的藥膏敷在喬思婉的手臂上。上好了藥。喬思婉皺著眉頭放下了袖子：“我沒事，你先出去。”她的表情很蒼白，說這句話的時候。唇上很後一抹紅色都消失不見，江遲沒想到這些話對她來說會導致如此的震動。不由沉默。

  紅玉一愣，迅速低下頭悄悄的退了出去。

  “你說的是真的？“喬思婉盯著他不放。這一切如何大約？！江遲的神態，明白不像是在說謊。

  “母妃說，是她對不起清姨，如果不是因為她。父王不會被迫娶了不愛的女人，也不會眼睜睜看著可愛的人嫁給他人，更不必看著她抱恨而終。自從清姨嫁入喬府，父王大半的時光都不肯留在京都，母妃也因此愈加愧疚難安。她一旦走到那一步。便再無路可退，只能眼睜睜看著大錯已成，一步步更錯。再無退路了。”

  “什麽大錯已成！如此便能回答已經杞下的錯誤嗎？你父王如果是不能護衛我母親。為什麽要湊近她！你母妃如果是怨特別什麽不去找你父王卻要記恨在我娘身上！這便是你們的不得已嗎？”喬思婉的心微微顫抖，聲音幾乎有一絲憤然。她是一個明智的人，可她卻不是一個真正無情的人。每次涉及林婉清的事兒。她便會落空那樣的冷靜。變得有些不可一世。

  “人生本便有那麼多的腳步和不得已，逼得他們一次次哪怕放不下。也得忍心泣血放下。”江遲心中微微動容，卻僅僅是轉開了視野。語氣極為淡漠。“於我母妃來說，再多的尊榮繁華，這平生一世，是一個悲傷人罷了，又有什麽好處呢？她說她虧欠清姨的，可我歷來沒有這樣認為過。因為她不欠任何人的。”

  良久，喬思婉都沒有說話。便在江遲以為她不會再說話的時候，她才突然哄笑了一聲道。“是，你母妃天然是無辜的，我娘才是罪有應得，我外祖父也是個懵懂的人，如何能將我娘許給你父王如此沒有掌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