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突然站起來，把簽筒一收。趕蒼蠅一樣地說：“好了好了。今日便到這裡。各位請回吧。”

  小姐們紛紛痛恨地離開了，林元柔幾乎是肝火衝衝地走出去，邊走邊想這靈尊明白是哄人的。自己是兵部尚書的女兒。是侯府的千金。未來的姻緣必然是很好的。如何會抽到一支那樣的簽！好笑之極！喬思婉看著她的背影。不禁暗自搖頭。這位大小姐的性格也著實是太大了些。只怕蔣氏另有的頭痛。

  陶姑姑故意落在很後，等全部人都走出去了，才回頭問那老尼道：“慧心師太，您適才是不是另有話沒有說完？”

  慧心師太。便是那性格詭譎的老尼輕聲笑了笑。從新拿出適才喬思婉抽中的簽文。笑道：“這一支簽文倒是很久不曾抽到了。”

  比翼雙飛。和鳴鏘鏘。見了比翼雙飛，齊飛於天際。由鳴聲中，和鳴鏘鏘見之。凡抽中此簽者。必能獲取美滿姻緣。永合和鳴。、鳳、凰是古代傳說中的鳥王，雄為鳳，雌為凰，抽中此簽的人獲取的良人勢必也是很之人。

  “慧心師太為什麽不肯直說。非要弄虛作假？”陶姑姑新鮮地問。

  慧心歎了口氣道：“貧尼說的都是真話，只是沒有全說而已。昔時大公主在此處抽中那支斷頭簽，貧尼曾預言過駙馬都尉恐怕英年早逝。大公主卻號令將貧尼重重杖貴，從其時候開始貧尼便曉得。越是真話越是要把穩謹慎的說。”

  陶姑姑歎了一口氣。道：“這件事大公主心中也很懊悔，她每每向我說。慧心師太是有大伶俐的人。早已預料到了駙馬都尉的早逝。如果她能早些遵守你的勸說，或可幸免這場大難，偏巧她並不相信你。”

  慧心搖了搖頭。望著殿外已經遠去的那群美貌少女，道：“方才那位小、姐，雖然求了簽。卻並沒有寧心機在上面。貧尼觀她面容偏僻，眼底卻隱約有暴戾之氣。恐怕她曾經承擔極深的冤屈。現在也是懷著十二萬分的冤仇。心思認真不在完善姻緣上面的，如果是她認真攀上高峰，還不知會引來何等的事兒，哎。”，
  陶姑姑越聽越是驚異。不能自已地愣神。直到裡頭的婢女走進入提示她。大公主交托便刻計劃素齋。她才突然驚醒過來。

  全部人到了齋堂不久，便聽見有人稟報說大公主到了。夫人小姐們倉促整衣整冠。前往大門躬親迎駕。周老太君位份很高，領著眾人向公主行禮。大公主淡淡揮了揮手，表示周太君起來。對別的人卻置如果罔聞，徑直走了進去。頓時滿院莊嚴。空氣靜謐。

  齋堂正中擺著一把椅子。上面鋪著杏黃寸蟒鋪墊，擺布各設一幾。大公主獨坐其上。看了一眼殿下把穩翼翼的眾人。目光在面容沉靜的喬思婉身上停下了一會兒，突然冷聲問陶姑姑道：“我是吃人的老虎嗎，如何一個個嚇成這個鬼樣子！”

  這話說的著實無禮，同事們的臉上卻暴露更加惶恐不安的神態，紛紛跪下請大公主寬恕，陶姑姑笑道：“大公主。眾位夫人只是可貴遇見您。心中緊張了些。”

  大公主冷哼一聲。道：“我有那麼嚇人嗎，一群木頭，連話都不會說，還不如我的興兒。”陶姑姑賠笑道：“公主說的是。要不要讓興兒過來伴您？”

  大公主點點頭。眾人面面相覷，這個興兒又是個什麽人？便在這時候。一個婢女埋頭地捧著一個竹筐過來。竹筐上面還覆著一層薄薄的絲絹，陶姑姑將絲絹掀開，大公主切身將裡面的東西抱了出來。眾人隻瞥見一團雪白的雲彩。那雲彩和婉地窩在大公主的懷裡。像是一個乖巧的小孩子。它的身上裹著紅色的貢緞。夾裡是一種很松軟的皮革。在它的脖子裡，另有三個純金的鈴鋒系著，雙方兩個比較小一些，中心一個持大，看起來童稚實足。在大公主的懷裡。它搖了搖腦殼。汪汪叫了一聲。眾人大吃一驚。興兒果然是一條滿身雪白的獅子狗。

  老天爺，在這位大公主的眼中。諸位夫人小姐們果然還不如一條狗。這認真是豈有此理！無禮至極！很多人的表情便地變了。惟有周老太君面色平居。好像這是一件再一般的事兒。

  大公主撫弄了兩下興兒和婉的毛。好像掉以輕心腸問：“聽說寫百壽圖的丫環也來了。站出來我看看。”

  一時之間，眾人的核心，都群集在站在李氏身後的喬思婉身上。

  有娃問我，男主會不會做皇帝。回復說不會！不會！不會！——正在出差的某秦字

  林元柔的臉上暴露一絲哄笑，心道大公主很討厭年輕美貌才高的女人。你喬思婉不是名揚京都嗎。現在去大公主跟前炫耀看看，哼，

  喬思婉深吸一口氣，緩緩走上前往。道：“喬思婉見過大公主。”

  “是你——”大公主撫摩著興兒的毛，眼睛裡流暴露一絲驚異。她的目光停下在喬思婉身上良久。唇邊突然溢出一絲哄笑。聲音消沉地道。“我曾瞧見過那百壽圖的摹本。倒是機巧得很。太子與我都深嗜書法，更自幼師從張寧玉。聽聞你的書法盡得先鎮國侯的真諦。不知你認為。張巨匠與你外祖。誰的書法更勝一籌呢？”

  這話一出口。連周老太君如此老成持重的人都變了表情。大公主提到的這兩位都已仙逝，老侯爺目然是書法名家，張巨匠卻是當代儒學巨匠，更是太子的授業恩師。說老侯爺的書法超出張巨匠。那是對太子不敬，說老侯爺的書法不如張巨匠，那是對先祖不敬，喬思婉如何回復都是進退兩難！大公主這話。明白是在刁難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李氏擔憂萬分地望著自己孫女。第一次開始懺悔自己圓執地要來上香，如果喬思婉一個回復不太好，獲咎了大公主，恐怕喬家都要被一起牽涉了！

  喬思婉聲音清冷。淡淡笑道：“回稟大公主。外祖父學力既到。天分不如。張巨匠天資極高。學力稍欠。外祖父在世的時候。常對小女講。他半生書法，是用僵硬本領。東塗西抹，並沒有什麽好字。全賴他謹慎罷了！不如果張巨匠生成人筆合一。才華橫溢。是書法名家。惋惜兩位都早已仙去。如到現在，當眾一較上下。方可成一樁人間美事。”

  周太君差點笑出來，眾人皆知老侯爺素性謹嚴，書法亦是如此，張巨匠筆隨心至，才華縱橫，她卻說如果兩人真正一較上下能力分出是非。明白是吃準了大公主現在沒法把人拉出來比較！認真是狡猾得很呀！只是她雖圓滑，話卻半點沒有胡說。老侯爺的確是過於追求字體謹嚴，而張巨匠又過於輕舉妄動。這兩個人的特色，她都很清晰。便是大公主也不能說她錯了。

  大公主聞言一愣。一會兒臉上表現出一絲譏嘲，道：“老侯爺平生正直忘我，倒生了個這麽會說話的外孫女，認真是不容易。我問你誰高誰低。你卻絮聒這麽多。是欺我不善言辭嗎！”

  同事們都沒想到大公主這麽難纏，這下都看向喬思婉，尤其是蔣氏之流。更是暴露看好戲的神態。昨年賞花宴上一名工部尚書家的千金，無意中說錯了一句話獲咎了大公主。大公主竟命人將她扣起來打了足足二十個扳子又關了三天，直到工部尚書大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跪求到聖上那邊，大公主才勉為其難地將人放了。人家堂堂工部尚書的千金。大公主卻當做自己奴才，半點臉面也不留。說出去的確是匪夷所思。誰又敢說什麽呢。全天下的人都是他們皇家的奴才。這一點是母庸置疑的。現在喬思婉如果獲咎了大公主。認真要吃不了兜著走，更緊張的是，聽說那位工部尚書的千金到十八歲了都還沒許出去。想來也是。誰那麼輕舉妄動敢娶獲咎皇家的女人呢？又不是嫌命長了。

  喬思婉臉上卻看不出有多緊張害怕。她淡淡地回復道：“大公主要小女分出兩位的上下。並非小女巧言令色。著實是張巨匠少布局。外祖父乏生動，互有短長而已。”

  她清麗清淨的面容。從容平易的表情。溫柔的眼睛裡那閃閃感人的亮光。使心中突生憤怒的大公主心頭突然敷上冰雪一樣。躁亂頓時化盡，無比清新，湧起的肝火竟人不知，鬼不覺消了三分。只是另有些余熱：“哦，你周密說說。說得不太好，休怪我翻臉無情。”

  什麽喝采。什麽叫不太好，合乎公主心意便是好。惹她不高興便是不太好，這裡的邊界是很難控制的。喬思婉心中歎了口氣。娓娓道來：“外祖父字畫圓勁，筆筆中錦。他自言謹慎，現實是說揮毫時如果不膽大，則心手不能相忘。寫出來的字欠缺解放。這是外祖父性格所致。非人力可以轉變。反觀張巨匠亦是如此。如果非要讓他中規中矩寫字。只怕巨匠會拂袖而去。不是不肯，實是不能。因此他們二人各有所長，不可能放在一起比較。便使公主要見怪。小汝也只能真話實說。”

  大公主聽了這些話，沉默半響，悄然望著喬思婉。臉上竟是喜怒莫辨。冷冷道：“那你猜猜。我聽了你的話，是高興，或是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