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的眼眸，狠狠地注視著何潔連的眼，仿佛能通過她的眼睛，看透她的靈魂一樣。

  在他懷裡的唐佳妮，都能明顯感受到他的怒氣。

  原本趾高氣昂的何潔連，哪裡還有剛才的神氣？只見她低垂著頭，雙手交織著，像極了做了錯事的孩子。不需要用肉眼看，就知道她此刻的臉色有多難看。

  “我沒做什麽啊。”她只能故作輕松地回答。

  膽量不錯。墨東陽嘴角一撇，暗笑。這個女人，狡猾得很。看來調查得沒錯，唐佳妮從小，一定吃了不少的苦。

  “今天，我們也算來過了，就先走了。”他扶著唐佳妮，略過杵著的兩人，大步邁出。

  唐雄陰沉著臉，冷冷地瞪了何潔連一眼。

  “墨先生實在對不起。”唐雄趕緊道歉。腰板向前傾，以示誠意。

  走到了客廳的兩人，腳步一頓。墨東陽語氣陰冷，“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既然已經不是你們家的人了，唐先生不必道歉。”說著，他轉過頭來，眼神淡漠，“以後她的親人，只有我。”

  唐雄和何潔連，像兩個癡呆老人一樣，目瞪口呆地看著並肩走出去的兩人，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的話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們以後，都和她沒關系了。

  何潔連那個後悔，送上門來的搖錢樹，就這麽走了。眼看著，能保障大家以後生活的人，走了。到嘴的挽留的話，卻像魚骨頭一樣卡在喉嚨裡，咽不下去，也吐不出來。

  眼見他們走遠了，唐雄惡狠狠地瞪著何潔連，“她好歹是我們的女兒，你看你做的好事。”

  何潔連不樂意了，“你憑什麽凶我？你別忘了，要不是我操持著這個家，你那能這麽安心工作？還一做就這麽多年。”她翻了個白眼。

  不知好歹的東西，唐佳妮長大了，不用人照顧了，就想補償她？人家還不樂意呢。

  “你操持這個家？你操持的家裡，有我女兒的份嗎？”唐雄沒好氣地問。這麽多年，他不是不知道唐佳妮是什麽待遇。

  “怎麽沒有她的份？沒她的份這麽些年，她是怎麽過的？現在她還能好好地回來氣你？”何潔連的語調在飆升。

  “要是你能一碗水端平，她也不至於這樣。”唐雄大吼一聲。

  這麽多年，他是第一次這麽大聲地吼她。平時，即使錯的是她，他都不會跟她太過計較。可就是一直的忍讓，此刻終於爆發。

  “讓我端平，你怎麽不端平？你對我兒子怎麽樣，對巧兒怎麽樣？你買的東西，有哪次不是優先考慮你女兒的？我生的就不是你孩子了嗎？”

  “碰！”唐雄氣極，一巴掌呼在了她的臉上。

  何潔連的臉火辣辣的疼，四個紅印迅速湧上來。

  她足足愣了二十多秒。

  略帶皺紋的手，顫抖地撫上臉頰。眼角的淚水，順著眼眶滑輪。何潔連不可置信地說：“你居然打我？”

  唐雄失魂落魄地看著熾痛的手掌。自己今天是怎麽了？平時受再大的委屈，都能一口氣吞下肚子，睡一覺起來，又是美好的一天。

  今天怎麽就控制不住呢？

  “老婆，我錯了！”

  “你居然敢打我！嗚嗚……”

  樓上的爭吵聲，他們都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朝樹蔭下的豪車走去的腳步，絲毫沒有停頓。

  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她不想摻和，也沒興趣摻和。就讓他們自己解決。

  微風拂過，吹起唐佳妮的絲絲秀發，卻吹不散她心裡的陰霾。吹起地上片片樹葉，小草輕輕跳動著，大樹悠然搖晃著身體。偶爾飛下來零散幾片樹葉飄落在地上，或者車背上。

  回到家，唐佳妮回房間收拾了一下自己，便走到陽台，在烏龜旁邊坐下來。

  記得在小時候，自己就想養隻寵物，只是媽一直沒讓買。在家裡，所有事情都是她說了算。即使是爸，也被她管得牢牢的。

  每次放學在家，家裡的家務活，都是她一個人做。有時候大哥實在看不下去，要幫忙，她都不讓。每次妹妹哭，錯的也都是她。

  每次做錯事，或者做不好，輕則罵，重則打。長久以來，即使身體沒受傷，心靈早已經千瘡百孔了。那種生活，一直延續到她上大學，出去住校了，才有所好轉。

  住校什麽都好，就是她給的錢太少，有時候連基本的開銷都不夠。向子清和馮麗麗，就是她餓到頭昏眼花時，認識的患難之交。所以她告訴自己，以後一定要好好對待她們。

  養了這兩隻小烏龜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養寵物，除了修心養性之外，還有一個好處，就是他們可以當她的忠實聽眾。

  發現這一點後，她就經常坐在這裡，訴說一下心裡的不平衡。

  她蹲坐著，雙手抱住小腿，下巴枕在膝蓋上。想著今天在家的事情，她的眼淚，不自覺地流了下來。

  要是親媽還在，她會是現在的處境嗎？爹不親娘不愛的，簡直就是一野孩子。

  現在，說是嫁過來了。可他，她想都不敢想會是她的依靠。食物鏈頂端的男人，會隨便在街邊找一個女孩過一輩子？騙誰呢？

  以後的路，該怎麽走？唐佳妮迷茫不已。

  “想什麽呢？”墨東陽富有磁性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他盤膝坐下。

  她扭頭擦去眼角的淚花。“沒，沒什麽。”

  她的動作，他看得真切。“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不用擔心無家可歸。”他總是能輕易地看透她心裡的想法。  
  “呵呵，我知道。”她一陣心酸。家？出生的地方，都不是她的家了，這裡會是？
  “知道就好。”他點燃一根香煙，吸一口，再優雅地吐出來一個煙圈。

  “嗯。”她淡淡地點頭。

  墨東陽手指夾著煙，看了一眼唐佳妮。發現她居然不相信！呵，上次有人質疑他，是什麽時候？
  “我再說一遍，你是我老婆，這裡就是你的家。你隻管安心住著。”他的聲音依舊平淡。

  盤子清澈的水裡，兩隻小烏龜自由地遊玩著。他們張開雙臂，愜意又隨性地上下遊走，打鬧著……
  唐佳妮靜靜地看了墨東陽好一會兒。雖然不是甜言蜜語的情話，可她覺得心裡狠狠地一暖，眼眶再次濕潤了起來。剛收起的眼淚再次奪眶而出……

  墨東陽的心，緊促著。右臂略帶顫抖地伸出，將她柔弱的肩膀，摟在了懷裡。鼻間傳來陣陣發香，他沉寂多年的心，狂跳起來。

  唐佳妮一驚，身體隨著大手的力道一歪，靠在了他的肩頭。掌心傳來的溫度，讓她心裡暖烘烘的。鼻息裡，呼吸到他淡淡的熟悉的煙草味，臉頰迅速爬上兩抹緋紅。她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劇烈的心跳……

  豔陽高照，天空中鳥兒早已躲在成蔭的大叔下乘涼，小草卷起葉子，好阻當住
  毒辣的陽光。只有知了，自然不知疲倦地高聲吟唱著動聽的歌。

  “咕嚕！” 一陣餓肚子的聲音，在唐佳妮的肚子裡傳出。她尷尬不已，明明已經極力忍住了，怎麽還是傳出了聲響？
  大手撫上她的發，墨東陽平淡地開口：“餓了吧？收拾一下，我們去吃飯。”
  “好。”唐佳妮率先起身，頭又重重地垂下。

  “怎麽了？”墨東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唐佳妮緊閉雙眼，“我頭暈。”話一說完，身子一轉，被墨東陽攔腰抱起。

  她的臉色蒼白，手臂冰涼。墨東陽隻好將她放在床上，讓她休息。又倒了杯溫水，讓她喝下。

  直到她的精神恢復正常，才出去吃飯。

  時間已是下午，早就過了吃飯高峰期。海珠區的一處餐廳裡，還有為數不多的幾桌客人，意猶未盡地聊著天。

  大堂經理帶領他們到包廂。

  說來真是奇怪，他們剛一腳踏入餐廳，原本和客人說著話的大堂經理，匆匆應付兩句，就大步走了過來。那態度畢恭畢敬的，就像是老佛爺駕到一樣。

  大堂經理的服務，簡直無微不至。墨東陽理所應當的享受著，可為難了自食其力慣了的唐佳妮。

  她一個勁地道著謝。

  “海鮮的招牌菜都來一份。”見經理拿來菜單，墨東陽率先開口。

  “好的，墨先生稍等。”說完，他就出去。看著乾淨利落。

  “我們是不是點的太多了？”唐佳妮心虛地問。他請客，她本來不應該有意見的，可吃不完，不是浪費嗎？

  墨東陽呡一口茶。“你敞開了吃不就完了？”

  墨東陽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又不是豬。”她小聲嘀咕著。就知道他沒那麽好心，看吧～
  “所以要吃多點。”吃多點就是豬了。

  “我的胃只有那麽點大。”我是人，胃也是人的胃。她一撇嘴，順便‘哼’了一聲。

  “所以要吃多點。”墨東陽語氣輕松。

  “你……”唐佳妮正要回慫，手機鈴聲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

  一看來電顯示，她一臉陽光。

  “哥，你回來啦！”她的聲音輕快，臉上洋溢著明媚的笑。

  在墨東陽身邊這麽久，從來沒出現過這樣的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