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說邊朝圍在一旁的丫鬟家丁使了個眼色。他們馬上意會退了下去。

  見人都離開了，平陽郡主終於崩潰地大哭起來：“雲兒，我好難受……我忘不了他……”

  平陽郡主肩膀不住顫抖著，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往下流，不一會兒方雨霖隻覺肩膀微涼，低頭一看卻是布料被哭濕了一小片。

  隻得輕聲開口道：“郡主，別難過了，忘不了不忘就是了，非得忘了做什麽。”

  “雲兒，你不懂，他不喜歡我，我卻忘不了他，很丟人……”平陽郡主哽咽道。

  “郡主，喜歡誰是你的自由，這有什麽丟人的。”方雨霖盡量將語氣放得平緩，仿佛她說的真只是尋常小事一般。

  “雲兒，不提他。”平陽郡主抹了抹眼淚，突然變了臉色，仿佛什麽都沒發生般。

  “郡主，你……”方雨霖怕她故作堅強轉移話題，正要告訴她不必如此，話語又被她攔斷。

  “雲兒，你此次來找我，肯定是有事的吧。”平陽郡主靠在床上，正色道。

  方雨霖見她如此敏感地轉移了話題，也不再追問，將方若風的遭遇講了一遍。

  “又是那個浪子？”平陽郡主輕嗤了聲，眼中滿是不屑：“想不通一個南征北戰的老子，怎麽會生出這麽一個混帳兒子。”

  看向一臉憂愁的方雨霖，平陽郡主又迅速正經起來，手摸著下巴思索了番，突然眸中一亮：“雲兒，我知道怎麽對付黃棟梁了。”

  “郡主有何妙計？”方雨霖一臉期待。

  “我知道那個黃棟梁，色膽包天，最愛美人兒，上次八成就是看上了你府中那小丫鬟的容貌，才和若風結下梁子的。”平陽郡主緩緩道。

  “黃棟梁家世背景顯赫，一般人無權懲治他。”方雨霖擰眉提醒道。

  “雲兒，一般人是不行，若是皇叔呢？他總不能以下犯上吧。”平陽郡主蒼白的臉上泛起淺淺紅暈，無神的眸子也瞬間亮了起來。

  “郡主的意思是？”

  平陽郡主湊近她耳語了幾句，方雨霖臉色由擔憂漸漸轉為驚喜，聽完後忍不住點了點頭。

  “不過要實施起來，還得求一下二哥。”平陽郡主撇了撇嘴，顯然並不想為此就離開溫床，甚至還可能見到她費盡心思避著的人。

  “郡主，你好好歇息，這事我會自己解決的。”方雨霖看出了她的擔憂，連忙出口安慰道。

  平陽郡主有些苦澀地笑了笑，好不容易回到身上的精力似乎又被抽走，整個人都喪了下去。

  “雲兒，我……我真的不知道該如何面對。”平陽郡主長歎了口氣，重新縮回*的蠶絲被子中，出神地望著窗外，入眼一片蒼翠，生機勃勃。

  方雨霖從寧王府出來，隻覺心中有些壓抑。雖然平陽郡主替她出了懲治黃棟梁的主意，但她可能還是心思細膩了些，總忍不住替與自己無關的人或事煩憂。

  她直接去了幽蘭居，劉昱早上離開時說過他要來這兒。

  別苑內青磚黛瓦，古樸幽深，各個院落沿中軸的一條甬道林立，錯落有致。院內一片蔥鬱，綠得有點兒清心寡欲。

  方雨霖每次進來都忍不住感慨，這院子和它的主人一樣，處處透著遠離塵俗的氣息。

  方雨霖由丫鬟領著進了正堂後，看到了一個讓她瞬間泛起怒意的身影——溫筠。

  “雲兒，你怎麽來了？”還是劉昱最先發現她，幾步走到她身邊，低聲問道。

  方雨霖眼神不善地瞥了眼讓她堵心的某人，答非所問：“我剛從平陽郡主那裡過來。”

  劉昱心中疑惑，這和他問的有什麽關系。

  又聽她平淡卻似極力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傳來：“她生病了。”

  “陽兒病了？”劉明和劉昱異口同聲道。

  溫筠微微抬頭，眸子中染了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手指緊緊捏了下腕上的佛珠，卻終是沒發一言。

  “不過並無大礙，只是精神不濟。”方雨霖見這話驚到了劉昱和劉明，隻好又開口補充道。

  三人皆松了口氣。

  “溫筠，我有些事想同你談談。”劉明一斂笑意，眉峰微蹙，身上帶著種極少見的壓迫感。

  溫筠大致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麽，抿了抿唇，還是跟了上去。

  見二人都離開了，劉昱拉著方雨霖坐到椅子上，聲音有些急促。

  “平陽郡主同我說，黃棟梁貪圖美色，可放眼望去能震懾住他的，便只有當今聖上了。”方雨霖頓了頓，試探地抬起頭看向他，晶亮的眸子中滿是期待，又有幾分小心翼翼。

  劉昱勾起唇角，示意她繼續說。

  “若是想讓他觸犯龍顏，還得將他往皇上的底線上送。”說著說著方雨霖突然更加心虛，畢竟是在同皇上的親兒子合計怎麽激怒他。

  “雲兒有話直說便好。”劉昱不經意般搭了一句，卻是蘊著說不出的寵溺疼惜。

  “我聽平陽郡主說，宮中有個妃子，生性風流，一股狐媚子勁兒，而且很不安分。”方雨霖臉頰微紅，越說聲音越小，暗自祈禱著劉昱趕緊聽懂，免得她還要繼續說下去。

  劉昱果然點了點頭，面色卻有些凝重，一展折扇輕搖了幾下，不自在地解釋道：“后宮的許多女子，都只是進來充個數，父皇並非荒yin無度之人。”

  方雨霖連連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

  劉昱忽然大笑起來，愛憐地摸了摸方雨霖的腦袋，沉聲道：“雲兒，你緊張什麽，我又沒說什麽。”

  方雨霖其實是聽了平陽郡主的建議，平陽郡主的意思是，既然那妃子風流成性，黃棟梁也不是什麽好鳥兒。乾脆讓這倆人在皇叔面前露個面，出個醜，讓皇叔記個仇，教訓他一頓，看他日後還有沒有膽子胡作非為。

  方雨霖確認他不會生氣後，壓低聲音將她和平陽郡主討論出的計劃講了一番，本以為劉昱會因這個計劃涉及皇上而不悅，不想他聽完卻是無所謂地點了點頭。

  “劉昱，你沒什麽要說的嗎？”方雨霖有些驚訝。

  “我覺得此計很好，既能懲治惡人，又能將父皇后宮那些不知好歹的妃子清掉。”

  方雨霖見他這樣說，心裡也不再有負擔，開始思考尋個合適機會讓他們碰面。

  “對了，雲兒，明日容妃娘娘會舉辦一場宴會，宴請參賽成員，你可以借著這個機會實施計劃。”劉昱聲音平和，任何帶著點兒陰謀意味的計劃，從他嘴裡雲淡風輕地說出來，倒像是這件事理所當然就應該這樣做似的。

  方雨霖仰頭看向他，雙目清朗透徹，波光瀲灩，無意中勾著人魂。劉昱有些發怔。

  其實她只是不解，劉昱應該是經歷了許多，才能對所有事都這般淡然，包括涉及到他自己的，這樣一想，眼前這個溫潤如玉的人，卻多了一抹無情的意味。

  “雲兒。”劉昱喚她。

  “什……”話未說完，便覺唇上覆了一層溫軟，想出口的話都被堵了回去。

  方雨霖心中軟得一塌糊塗，乾脆想著就這樣吧，無論面前這人如何，她都會伴在身側。

  良久，劉昱放開了她，屈起食指輕輕敲了下，沉聲道：“我不知道你剛剛又在想什麽，不過只要有我在，雲兒隻管大膽去做，不必瞻前顧後。”

  這樣一番話說得她眼睛開始泛酸，這也是她真正意義上感受到自己這一世不再是孤身一人。

  “我先回去了，明日見。”方雨霖微不可聞地吸了下鼻子，輕聲道。

  劉昱無奈地勾唇輕笑，目送著那個小身影慌張地離開。

  方雨霖走後，劉明也走了進來，溫筠沒有跟著，想來是已經回去了。

  “大哥，你跟他說了什麽？”劉昱有些好奇。

  “和他講了講有關陽兒的。”劉明淡淡答道。

  劉昱輕輕“嗯”了聲，說了句“我先走了”，便大步流星地離開了。

  溫筠走出幽蘭居後，神情平靜淡漠，看不出一點兒多余的情緒，其實內心早已波濤洶湧。

  他其實已經不太清楚自己對平陽郡主的感覺了，最初應該是十分堅定自己不喜歡她，但隨著後來的接觸，他發現自己不由自主地會被她牽動著心，只是他太過驕傲，不想承認罷了。

  溫筠在門口徘徊，劉昱從他身邊一閃而過，半個字都沒留下。

  思索片刻，還是朝著寧王府走去。

  只是不知道以他的身份，有沒有資格進到府中。

  平陽郡主正躺在床上懶懶地曬著陽光，她剛剛得知明天又有一場宮宴，以往她一定會興高采烈地去了，這次聽到這消息，心中卻莫名地有些煩躁。

  “郡主，有人來找你。”府中下人匆匆來報。

  “誰？”平陽郡主擰眉看向他。

  “回郡主，是一位看起來很儒雅的公子。”

  “不見！”

  下人將平陽郡主的意思傳達給溫筠後，溫筠平靜地點了點頭，仿佛早已料到這個結果般，轉身便要走，卻終是有些遲疑地轉身，再次開口確認道：“她果真不見？”

  “郡主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調養好了明日才能去參加宮宴。”下人見這公子氣質清冷，不像是那些因愛慕郡主而死纏爛打的潑皮無賴，忍不住多言了幾句。

  平陽郡主身披狐皮絨衣，耳朵貼在門後，聽到那家丁的話，忍不住道了聲：“多嘴！”原本在猶豫是否去宮宴，聽到這番話後，她心中有了決定。

  宮宴開始那日，方雨霖一身紫裙錦帔，百葉髻上步搖閃熠，不同於往日的清麗素雅，此刻的她美豔華貴，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目光。

  方雨霖輕笑著向每個同她問好的人點頭，依舊想和往常一樣尋個角落坐下。

  沒走幾步，劉昱不知從哪處突然冒了出來，拉著她的手便朝一處亭台走去，中途還帶著些慍怒地說了聲：“招搖！”

  方雨霖不明所以，無辜地摸了摸鼻尖，小跑著才能跟上他大而急的步子。

  直到一處假山之後，劉昱才停了下來，隨手抹了把方雨霖額頭的細汗，動作不那麽溫柔。

  方雨霖被他掌心的薄繭磨得有些不舒服，偏著頭躲開了，語氣中帶著幾分不滿：“你幹什麽！”

  劉昱“噓”了聲，手指向前方。

  方雨霖朝他指著的地方看去，只見假山後的一片翠竹之間，一個身材曼妙的女子隱在其中，一身素青羅裳舞衣迎風飛舞，襯得她身姿更加*嫵媚。

  “這個就是陽兒所說的那位妃子，顏妃，是西域的一個附屬小國進獻的，擅於舞蹈，常在不被人打擾的地方跳舞，就像現在這般。”劉昱輕聲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