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女官自繳頭髮,說要出家為尼,為景元太后吃齋念佛!
消息鬧炸了儲秀宮,報到了陛下那裡。
陛下連夜趕到儲秀宮安撫,卻不料傅女官鬧著要撞柱尋死……
儲秀宮內大鬧半宿,到了第二天滿朝上下人盡皆知。
傅鴻永在禦書房裡磕破頭昏死了過去,眾臣是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陛下裁斷。
趁著午膳,彌澄溪捧著陛下的手心疼不已——說是昨夜攔著傅知書來著,結果害陛下磕傷了左臂。太醫為陛下打了厚厚的繃帶。
“還好是我傷了手臂那丫頭才停了下來,不然還真攔不住!”楚奕央如此安慰彌澄溪,言下之意是他這傷受得也算值。
彌澄溪愁容滿面,“怎麽就想削發出家了呢?”
她不想嫁給我啊。楚奕央心說。
“那丫頭與太后感情深厚,太后病薨,她也是傷心過度。”楚奕央長歎一口氣,“還好宮人發現了,不然頭髮還真全繳光了去。”
別說了,那丫頭真是乾大事的。頭髮說剪就剪,柱子說撞就撞。我都嚇壞了!原來可沒說這個的呀。 想起昨夜情形,楚奕央暗暗捏了一把汗。
彌澄溪一聽陛下說的,也是心疼。“那陛下如何打算?”
我跟她說了,她要是看上哪家公子告訴我就行,我給她賜婚。楚奕央滿心得意。
“哎……”楚奕央又是長歎一氣,“先安撫下來吧。放出宮去,回傅家一段時日。原來在宮裡只有太后這麽一個親人,回家去總歸好一些。”
彌澄溪心尖一顫,徹底是心疼心軟了。她展開雙臂輕輕抱了抱陛下。
楚奕央努力抑製著不讓嘴角上揚,裝著可憐巴巴地嚶道:“唔……澄溪。”
“嗯,我在。”彌澄溪將人抱得又緊了一些。
楚奕央倒是想趁機埋到她胸前蹭著撒嬌,可又怕暴露了,隻好乖乖由著彌澄溪順背,動都不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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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讓傅知書出宮回家一事闔宮盡傳。有歎傅知書與太后感情深篤的,有歎傅知書這一去成妃無望的。
雲潤寧則是感到深深震撼。以前在慈寧宮向太后問安時見過傅知書很多次,雖然兩人言談甚少,但雲潤寧還是感覺得到她是真的不想做陛下的妃子,而是想陪伴太后罷了。如今太后不在,她也沒有了留在宮中的念想,所以才會那般決絕要出家為尼的。
太后圓七已過,但陛下仍然日日聆經素齋依舊,難道真是要為太后守喪三年?
盡是胡亂想了許多,雲潤寧又想起那日在豪客來與雲庭靜侃侃而談的彌澄溪來。近來她辦的再造紙一事連后宮中都在傳,無不是交口稱讚。不少承恩女官對她崇拜有加,更是有些年紀小些的女官都想著參考恩科。
呵!別說什麽做陛下的妃子了,如今大家可都是想參科入仕,在朝堂上一展拳腳,為曄朝貢獻自己一分力。
“彌大人如今可是朝中紅人。”覃雙一邊為雲潤寧梳頭,一邊談笑,“她在禦前做事,必定很受陛下重用,不久前不是才摔了腿嘛,這麽快又上值了。”
可不是呢。那日在豪客來所見,似乎她的腿還不大好。倒是不知是陛下離不了她這位能臣?還是她掛心朝事,半刻都不願清閑?
雲潤寧默歎了一口氣,將手中的詩集放到一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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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懿祥閣的歆瑤遞了口信到永寧殿,說雲娘子求見聖駕。
楚奕央不動聲色,與彌澄溪用過晚膳,將人送出永寧殿,又看了些會兒奏折才起駕去往懿祥閣。
如今與彌澄溪感情穩固,楚奕央反倒更能安然地面對雲潤寧。迎她為後只是政治考量,相信她也清楚。只要日後她不作不鬧,安心安分地做她的皇后,楚奕央是定會負起作為丈夫的責任的。
只是不知雲潤寧今日求見是為何事。
是為十一月的迎後大典?
還是因為見傅知書出了宮,她要提前履行皇后職責,為他提薦二妃人選?
楚奕央鼻子一皺,不論是哪個他都不高興。
待宮人上了茶,雲潤寧將人都命退了去,恰是有那麽幾分后宮正主的意思了。
“一直忙於太后喪儀,許久未來看望雲娘子了。”這是客套說辭。說得好像之前經常來似的。
雲潤寧微笑著點頭,輕聲道了一聲“是”。
陷入靜默,兩人隻得執茶素飲以緩無言的尷尬。
半盞茶下去,還是不見雲潤寧要開口,楚奕央想了想,主動道:“如今太后圓七已過,雲娘子可是想回太醫院與施太醫繼續學習醫理?”他試探地問。雲潤寧自入宮來,也就有一次提過想見彌澄溪,再就是想學醫理。所以,應該不會是又想見彌澄溪吧?
“……”雲潤寧啞口一愣,方才正蓄的勇氣,一下子全給泄了去。
等了一會兒也沒等到雲潤寧的回答。楚奕央心想,難道還真是要出宮見彌澄溪?
不是,這彌澄溪有什麽好見的,不是,她老是要見我家寶貝澄溪幹嘛? 楚奕央心下一緊,想跟我搶人不成?
雲潤寧張張合合好幾次口,末了才弱弱問了一句:“陛下……可是要為太后守喪三年?”
這話一問出口來,雲潤寧剛泄了的勇氣也全複回,緊跟著又是道:“陛下讓傅女官出了宮,是要為太后守喪,也其實是陛下本也不願將她困在宮中的吧?”
記得那時他們就在這裡品評乙悠子的詞,傅知書滿歎詞中山河美景,一心神往。
楚奕央心頭一跳,難道自己與傅知書的秘密叫雲潤寧給看出來了? “傅姑娘是因為太后病薨太過傷心。”
“百日熱孝,不得剃發,可她卻是願為太后出家去吃齋念佛。”楚奕央心虛地又補了一句。
那是因為宮中沒有她掛心的人了。雲潤寧小心地看了陛下一眼。
她也倒是心想過若陛下能表現得有那麽幾分的愛她,那她也願憑此為念,甘之如飴。可是,陛下不愛她呀。
“陛下,”雲潤寧眼睛一閉衝口道:“妾也想出宮去。”
這……這“出宮”可不是隻想去見誰的意思吧? 楚奕央愣怔半晌。
“這段時日宮中確實是太過壓抑了些,雲娘子若是想回相府待到葭月時的迎後大典……”
——“陛下,妾不想做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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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日安好,卻在準備下值時無端打了個大噴嚏。
雲玉衍取帕擤過鼻子,抬眼卻見宮中來人,說是陛下召他入宮覲見。
通常來報的宮人都能將陛下是為何事召見說個大概,可這次卻是一問三不知。
雲玉衍左眼皮突突直跳,正覺不妙,眼看著是要往后宮去,他心中先是一慌,想到不日前傅家那姑娘鬧著要出家的事,可不一下子他又反倒尋思著是不是經她如此一鬧,陛下要相商迎後納妃一事?
畢竟迎後一事可是準備三年之久,陛下已經為“下元節宮變”一事守了三年國喪,今年是務必要往后宮添人的。
越近懿祥閣,雲玉衍是越發不住地一心激喜。陛下竟在懿祥閣召見那定然是與雲潤寧有關了。
可到入了殿,一股凝重之氣撲面而來,讓他呼吸一窒,登時冷汗沁沁。
陛下面沉如水端坐上首,看著雲玉衍行跪拜之禮,不動不言不叫平身。
楚奕央是給了雲潤寧三日的時間,叫她想清楚了的。如果她是一時糊塗,他也大可當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卻沒想一日不過她依然堅持自己的請求。
這雲玉衍可傅鴻永,今日之事怕是會鬧出人命啊。
也不知雲潤寧是不是受了傅知書的影響,一副決絕,就當著父親的面往陛下跟前一跪,將封後詔雙手舉過頭頂,朗聲道:“陛下,民女心意已決。今日願當父親之面懇求陛下收回封後詔。”
轟!
可謂是當即一記霹靂直摜雲玉衍百會!
雲玉衍兩眼一黑,險些如磕破頭的傅鴻永那般直接暈死過去。
“阿寧!”雲玉衍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你在胡言什麽!”說著便兩步膝行過去,伸手要奪雲潤寧手中的封後詔。
雲潤寧拚命護住封後詔,“父親,阿寧不是胡言。阿寧不想嫁給陛下,不想做皇后。”
父女二人你奪我護,扯得是一副難看。楚奕央正想叫停手,卻突然聽到“啪”地一聲摑臉,聽得人心頭一跳。
“壓邪!”雲玉衍大喝一聲,兩眼直瞪著被自己摑倒在地的雲潤寧,面色漲紅,全身顫抖不止。
前有傅知書要出家為尼,現在又是自家女兒說不當皇后,這不是壓了邪又是什麽?
“陛下,”雲玉衍又趕忙朝陛下叩頭謝罪,“臣君前失儀,陛下恕罪。臣女……臣女這是胡言,陛下萬萬不可聽信。”
楚奕央倒是擔心雲潤寧的,可又不好下去扶起,隻得沉著臉看向雲玉衍。
“雲娘子向來溫婉,昨夜卻向朕說起了此事。”
楚奕央淡淡一句,卻令雲玉衍後脊一繃,冷汗唰唰往下流。
昨夜就說了? 雲玉衍怒目向雲潤寧瞪去。
雲潤寧被父親剛才那麽一摑,腦子嗡一聲暈眩許久,這才緩過神來,掙扎著從地上起身跪好。那一巴掌力道非常,她的右臉已經青腫,嘴角亦流了血。
楚奕央終是心忍不下,起身,掏了帕子上前為雲潤寧拭去嘴角血跡。
“陛下,臣女糊塗。臣定好好與她說道。”雲玉衍又是叩頭。
有那麽一刻,雲潤寧難受心疼,可她知道自己離自由只差這麽一步。
她不想困守宮中,更何況陛下不愛她。
彌澄溪說過,父母和子女哪會真的有什麽永世不相認的仇呀。
她要為自己的自由而搏。
“民女懇求陛下收回封詔。”雲潤寧大禮伏跪。
“雲潤寧!”雲玉衍脫口喝道。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空氣凝結。殿內殿外人人屏住呼吸,不敢妄動分毫。
“你可知自己在說什麽?”雲玉衍顧不得這是君前失儀了。
雲潤寧不去看父親,她怕自己看一眼就會滿心崩潰,頂不住壓力而屈從求全。“……女兒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雲玉衍感覺自己頭皮都快氣炸,又悄悄看了一眼陛下,只見他滿面慍色,極力壓製著心中的羞憤。
“女兒只求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雲潤寧說得是字字清楚,“陛下終不能隻娶一後。女兒……不願與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逆子!
逆子啊!
雲玉衍心口一揪,倒是想那樣就昏死過去算了,可雲潤寧這般話可是大逆不道罪可當罰的呀!
楚奕央滿面灰喪。
“雲相,”楚奕央嗓子發乾,“話,你可是聽見了?”
“陛下!”雲玉衍臉色煞白,“臣女胡言!臣定好好管束一番。”
楚奕央目光一凜,“宮中這段時日太壓抑,想來雲四小姐是心悶了。”
這…… 雲玉衍猛地抬頭望向陛下。
陛下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