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蘇雲若像被人遺忘了一般無人問詢,她心裡雖然惦記著謝飛卿,但沒有人打擾倒也樂得自在。
皇上連發十二道聖旨急召謝飛卿回京,可那一道道聖旨卻像石沉大海一般,別說沒見到人回來,就連一封請罪的折子都沒有。
朝中重臣各個噤若寒蟬,生怕不慎觸了他的霉頭。更有些大臣私下議論著,這京城的風向怕是要變了。
當蕭白翻牆竄進了西側殿時,蘇雲若正悠閑的躺在搖椅上曬著太陽,嘴裡還哼著小曲。
“姑奶奶,放眼京城也就您這最清淨了!”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壓低聲音說道。
她緩緩睜開眼睛,撐著身子坐起來笑著朝他招了招手:“蕭大哥來了?你快嘗嘗這茶,是嶽嬤嬤從皇后那裡給我偷來的呢!”
“快別說什麽茶不茶的了,出大事了!”
她的心裡一緊:“又怎麽了?是王爺有消息了嗎?”
“若是有消息倒好了,現在一點音訊都沒有,你是沒瞧見皇上那張臉,黑的像鍋底似的!我怕飛卿出事,趕緊來知會你一聲!皇上這次是真急了,連發了十二道聖旨啊……”蕭白擰眉瞪眼的歎了口氣,又將蘇清遠把溫詩詩的骸骨扔去亂葬崗的事一並說了出來。
蘇雲若眸子裡的光一點一點銳利起來,手指緊緊的捏著茶盅,就連手指關節都隱隱泛白。
“他竟敢……如此對待我母親的屍骨!”
“誰說不是呢,不單單是你,溫家也生了好大的氣!王妃你可要想個對策啊!眼下裡裡外外亂成了一團,太子更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氣要讓飛卿死無葬身之地,太子麾下的朝臣們紛紛上奏,彈劾飛卿反心已起,一個個胡說八道的!老子看就該順勢反了他!”
她來回踱了幾步,沉聲說道:“蕭大哥別說氣話了,如果此時王爺起兵豈不坐實了他有意謀反的罪名?眼下邊塞戰事吃緊,我總覺得心神不寧的,不親眼見到王爺我不安心,更何況也該有個人告訴他京城的局勢。蕭大哥,你有沒有辦法將我送出宮去?”
蕭白愁眉苦臉的撓著頭,眉頭擰成了麻花:“若是我自己遛出宮倒是不難,只是你身上一點功夫也沒有,最近皇宮守衛也愈發的森嚴,要帶你出去只怕不易。你容我回去跟顧鶴還那書呆子商量一下,興趣他能有什麽主意。”
“那就勞煩蕭大哥了。”
“哎,咱們是自家人,你不必跟我客套!此處不便久留,我先走了,改日再來看你,你善自保重!”
他拱了拱手,乾脆利落的竄上房簷,隻一眨眼的工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邊塞主帥營帳之內,謝飛卿虛弱的靠在床榻上,一張臉蒼白如紙,只是眸光一如既往的鋒芒銳利。
他瞥了一眼聖旨,骨節分明的手指慵懶的輕點著明黃色的絹布:“這是皇上的旨意?”
崔守義趾高氣昂的說道:“自然!難不成楚王爺受了一次傷,竟連皇上的聖旨也不認了?”
“本王傷勢未愈,只怕難以奉旨返京。”
“王爺這便是要抗旨了?”
“崔副將這話從何說起?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這麽大的罪名本王可擔待不起!”
“皇上連發十二道聖旨王爺都視若無睹,你眼裡還有沒有當今聖上?”崔守義唾沫橫飛,慷慨激昂的說道,“就算王爺位高權重,也不該枉顧君臣禮法!你仗著手握兵權便如此大逆不道,我看你就是有意忤逆皇上!”
謝飛卿濃墨渲染過一般的眉眼間浮現出一抹憐憫,微微搖了搖頭歎道:“崔副將的這一番忠心實在讓本王感動,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麽?楚王爺不必故弄玄虛,就算你說的天花亂墜末將也要奉旨押送王爺回京面聖!”
“聽聞崔副將與尊夫人鶼鰈情深,當日尊夫人死的淒慘,如今還屍骨未寒,崔副將便要替仇人賣命了。”
“王爺這話是什麽意思?”
“本王記得,當時太子杖殺了府裡的一個奴才,稱是那奴才不慎將鉤吻混進了茶葉裡這才致使尊夫人慘死。這話漏洞百出,崔副將難道不曾察覺嗎?區區一個奴才,如何能輕易拿得到鉤吻?”
“不幸身死的是你的妻室,即便真是那奴才的過錯,太子也該將人交給你發落,怎麽就匆匆忙忙的打死了?倒像要殺人滅口似的!太子將尊夫人接到太子府,究竟是‘照應’還是為了‘牽製於你’,崔副將自己細想想就該有答案了。”
崔守義眼裡閃過幾分遲疑,卻依然冷著臉說道:“王爺別以為幾句話便能裡間我與太子殿下,我為殿下效忠數年,殿下絕不會如此待我!”
謝飛卿似笑非笑的勾起唇角:“該說的本王都說了,信不信全在你。接連打了兩場敗仗,軍中人心渙散,氣勢低迷,若此時本王回京我大齊的軍隊便再沒有絕地反擊的可能了。”
“崔副將請吧,我們王爺的身子還未大好,太醫叮囑了不能久坐。”
竹青面無表情的把話說完,就半拖半拽的把崔守義丟了出去。
人才一走,謝飛卿就捂著胸口劇烈的咳了起來,一張蒼白的臉漲得通紅,睫毛覆在眼瞼處輕顫著,仿佛邊塞的一陣冷風吹過來便能將他吹散了一般。
“王爺,您再服一顆安宮牛黃丸吧!王妃給您備的藥果然神奇,您……”
他擺了擺手,調勻了氣息:“不必了,這藥是留著救命的,眼下本王還死不了。本王的傷勢究竟如何只有你與太醫知道,決不許走漏一點兒風聲!”
“皇上真是老糊塗了!不過打了兩場敗仗,皇上竟聽信讒言以為您出賣軍情!奴才都替您委屈!”
“說來倒也奇怪,這兩次與韃靼交戰他們偏能屢屢切中要害,像是真的得了消息似的。”
竹青一怔:“王爺的意思是……有奸細?”
謝飛卿虛弱的闔眼,低聲吩咐道:“你去查查,另外,再替本王取一碗牛乳和紙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