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原本還笑眯眯的陳丁凡,忽地眼皮上翻。
只見那雙細長的柳葉眼,陰冷凶殘如餓狼。
我竟被懾住!
不過,一刹那的時間,我快速驚醒過來。
忙緊緊握住龍吟劍,準備擋下陳丁凡的攻勢。
卻也是遲了。
陳丁凡顯然早有準備,那劍勢又急又快,在我龍吟劍剛滑至身前時,一劍刺進我的小腹。
渾身一僵,我痛的連呼吸都已經凝固。
我早已料到他會動手,卻沒想到他會這麽冒險。
今日,若不是我稍有松懈,那挨這一劍的就會是他。
半響,我恨恨盯著陳丁凡,聲音顫抖道:“陳丁凡,你你該死!”
見我死到臨頭了,還端著自己的幫主威勢。
陳丁凡不由的冷笑一聲,右手猛地後撤,拔出了自己的佩劍。
一瞬間,我的傷口被撕裂開來,血流如柱。
捂著流血不止的腰腹,我重重跌倒在地。
因為疼痛,我的雙眼已經被淚水模糊。
借著盈盈閃爍的淚光,我眼見著阿碧自遠處走來,一步一步向陳丁凡靠近。
隨後,倆人便站在了一處,盯著滿地的屍體,笑的張狂。
也在這時,我全都想明白了。
原來,阿碧是陳丁凡用來挑撥我和萬刃的棋子,只等我們倆人爭的你死我活之後,他坐收漁翁之利。
難怪,萬刃始終不肯辯解。
因為我信了啊!
我既然信了,他還有什麽好說。
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我望著依舊被縛在木樁上的萬刃,悔恨、不舍、愧疚盛滿了我的雙眼。
而這時,一直閉著雙眼的萬刃,也遙遙望向我。
淺淺一笑。
我忽地釋懷,輕輕合上了自己的雙眼,靜靜等待著最後的宿命。
眼見著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陳丁凡也不再隱藏自己。
扯著那張張狂的臉,陳丁凡瞄了一眼奄奄一息的我,向那木樁上的萬刃走去。
“萬樓主,我們又見面了!”
陳丁凡望著這昔日邪魅狷狂,如今卻淪為待宰魚肉的萬刃,心中也是感慨萬千。
萬刃掃了陳丁凡一眼,複又閉上了雙眼。
反正是將死之人,陳丁凡也不惱。
上前一步,直視著萬刃那張慘白的臉,陳丁凡繼續道:“殺死自己的丈人,是何滋味呀,說來也讓我聽聽!”
陳丁凡一臉的諷刺,意料之中的,萬刃沒有接話。
這時,阿碧也走到了萬刃身邊,道:“萬樓主,事到如今,能救你的就只有我。”
說上前一步,挑起萬刃的下巴,一臉的恩賜。
“若你肯跪下來求我,為你之前無視我而懺悔,我就留你一命,不然,我就斷了你的手筋腳筋,讓你成為任人蹂躪的玩物。”
說完,狠狠攥緊那下巴。
而一直不出聲的萬刃,這時才緩緩睜開眼,那雙似笑非笑,比陳丁凡更陰毒的眸子斜斜看了眼阿碧。
隻這一眼,驚得阿碧松開了萬刃的下巴,不自覺的後退一步。
對於阿碧的窘境,萬刃看也不看,只是將目光移向陳丁凡,道:“那瓶藥你們是何時調換的?”
聽到這話,陳丁凡哈哈大笑。
隨即一把攬起阿碧,道:“阿碧可是我的親手調教的,自你將那瓶藥給她時,就隨時會被調換。”
也是!
萬刃點點頭,不再言語。
而反觀陳丁凡,眼中的得意可是絲毫也不收斂。
上上下下打量了眼萬刃,繼續道:“我要怎樣處置你呢?是給你個痛快呢,還是將你交給那些武林正派呢。”
說完,皺起了眉毛,似是在沉思。
而萬刃一臉平靜的盯著陳丁凡,片刻後,才道:“你湊近些,我來告訴你。”
“哦?”
陳丁凡略感驚訝,雖然跟在萬刃身邊這麽些年,早知他心思難測,但如今見他赴死也是這般坦然,心中還是有一絲防備。
再次打量了萬刃一眼,見他渾身上下被捆綁的結結實實,這才緩緩湊近他。
萬刃一直含笑著盯著那張越靠越近的臉,雙唇微微顫動,似是要說些什麽.
陳丁凡也心生好奇,不禁將臉湊得更近。
正欲仔細傾聽,不料余光中卻瞥見一道暗影劃過。
忙撤步後退,卻還是遲了。
臉上一股鑽心的痛意襲來,陳丁凡一臉震怒的望著眼前的萬刃。
卻見萬刃身旁,那些本應該綁縛在他身上的粗重鐵鏈,此刻全被掙脫在地。
而萬刃,正悠閑的搖著折扇,依舊一臉平靜的望著被劃了半張臉的陳丁凡。
陳丁凡見萬刃此刻內力滿盈,震得那破破爛爛的衣衫都烈烈作響,那還有方才的奄奄一息。
“你你.”
震驚了片刻,陳丁凡這才將盯著萬刃的目光移向了四周。
只見那雙原本就震驚的眸子,越撐越大,最終化後了一聲慘叫。
“你,你們詐死!”
看著陳丁凡又驚又怒的眸子,萬刃笑的越發的溫和。
看著院中,那身著商旅服裝以及藍灰色衣衫的身影一個接一個的站立,萬刃緩緩走下台階,直直向那陳丁凡走去。
“怎麽樣?陳丁凡陳護法,我這戲做的比你的真吧?”
陳丁凡這是也回過味來,看著自己身旁零零散散的圍著的五名親信,咬了咬牙,道:“是我低估你了!”
這聲誇讚萬刃顯然很受用,笑的嘴角都微微揚起。
看著正在扯著身上血包的我,萬刃緩緩向陳丁凡靠近。
一字一句道:“陳護法,說吧,你想怎麽死?”
陳丁凡眼見大勢已去,長嘯一聲,惡狠狠的盯著萬刃,道:“我想拉你做個墊背!”
說完,便猛蹬地面,如一匹餓狼般向著萬刃衝去。
因著陳丁凡拚盡了全身之力,這攻勢自然來勢洶洶,宛如天外隕石。
可萬刃卻是不閃不避,輕笑一聲,便扭轉手腕轉動自己的折扇。
四兩撥千斤!
那雙纖長柔美的右手,宛如至柔的流水,隻輕輕拂過陳丁凡暴起青筋的右手,就見陳丁凡忽地扭轉方位,向萬刃右方衝去。
剛衝了兩步,陳丁凡猛地刹住了步子,扭頭間雙目噴火的望著萬刃。
也是,方才還志得意滿的勝利者,轉眼便成為任人戲耍的階下囚,任誰,都無法不恨!
陳丁凡將那滿腔的怒火化作了肅殺,雙眼赤紅,攜著摧毀一切的怒意,拚盡全力向萬刃衝來。
瀕死之獸,空有蠻力,那得章法。
那鐵扇一甩一轉見,陳丁凡的胸膛已經被穿透。
盯著依舊風輕雲淡的萬刃,陳丁凡忽地笑了。
咽下了口中噴湧的猩紅鮮血,緩緩道:“今日,江湖上所有有頭有臉的人一齊湧進了揚州,現在怕是已經把暖陽樓為了個密不透風,你逃不掉的!”
說著,說著,那雙怨毒的眸子終是黯淡下去,化為虛無。
陳丁凡早料到今日青蛇幫會被江湖各大正派盯上,便計劃清除掉我們後,將萬刃獻給那些正派們,為他取得一絲生機。
千算萬算,卻沒料到今日是我和萬刃為他布下的一個死局。
見陳丁凡被萬刃所殺,余下的五人正要將萬刃圍個密不透風,就見那些扮做商旅的殺手,將那五人團團圍住,無聲絞殺。
這場鬧劇,到了這裡,也就落下了帷幕。
而站在一旁看熱鬧的邱峰和王航,一把扯住趁著無人,正要悄悄溜走的阿碧。
阿碧被邱峰所擒,滿臉的驚恐,慌慌張張的討饒道:“邱護法,不關我的事,是陳丁凡指使我這麽做的,您就饒了我吧!”
任她如何求饒,邱峰也是不理,隻將她往萬刃身旁拖去。
“閉嘴!”
王航不勝其擾,在一旁呵斥道。
盡管這邊如此吵鬧,萬刃卻是不理,隻向我走去。
待走近我身旁,一把扶住我,關切道:“身上的傷還好吧,邱峰和王航不知輕重,回去後我重重責罰他倆人。”
說著,轉身望向邱峰。
見那眼神冰冷,不像是開玩笑,邱峰猛地一僵,忙扯起身旁的阿碧擋住那攝人的目光。
哪知,再看到阿碧後,萬刃的雙眼更加冰冷。
右手微微一曲,便攜著我向屋內走去。
而我身後,阿碧的求饒還未開口,已經化成了慘叫。
萬刃扶著我向二樓走去,打開那扇朱紅的屋門,我倆進了屋。
將我安放在墊著狐毛的床榻上,萬刃掀起我的外衫,輕輕柔柔道:“讓我看看,傷在哪了?”
語氣輕的仿佛一根羽毛般,簌簌的撓著我的心臟。
禁不住的,我一把擁向他,這些日子壓在心底的思念以及怨恨,隻化作了帶著哭腔的軟綿綿兩個字:“萬刃。”
萬刃渾身一僵,繼而長歎一聲。
也緊緊擁住了我。
“你呀!輕點,身上還有傷。”
忍了一年之久的愛意,在將要化作噴湧而出的千言萬語時,屋外卻傳來一聲響亮的咳嗽。
忽地,全都止住,重新壓回了心底。
我和萬刃也緩緩分開,整好衣衫後,一臉平靜的望著那扇朱紅的屋門。
“吱呀”
屋門被緩緩打開,只見薑雲鶴以及無貪,滿面憋笑,向著我和萬刃走來。
我忙站起身,掩下了那份尷尬。
再看向薑雲鶴時,只見他斂了那份笑意,一臉嚴肅道:“趙姑娘,萬公子,今日青蛇幫之亂,我拚盡全力斬殺魔頭萬刃,還得江湖安寧。”
話說完,我已經滿臉的感激。
俯身便要拜謝,薑雲鶴一把扶起我,道:“好了好了,趙姑娘,這一路來你吃了太多苦,既然萬公子對你情深義重,薑叔便放你們逍遙山水間,做一對俠侶。”
說完,朗聲大笑。
薑雲鶴此番好意,就連一直桀驁不馴的萬刃都感激不已,彎了腰身,恭恭敬敬道:“薑盟主,多謝!”
院內正午的陽光重新暖洋洋的灑向地面。
院外好遠好遠之處,一俊俏男子騎著烏黑的駿馬,懷中擁著一名秀美嬌俏的女子,歡聲笑語的向東而去。
——
“後來呢?”
一座簡陋的茶樓,一名梳著少女髻,雙眼烏黑的少女正紅著一張臉,好奇而又期待道。
說書的老伯,故意賣關子。
喝了一口酒,又閉著眼細細品著。
少女見老者不答話,氣的拽著下巴上那少的可憐的胡須,怒氣衝衝道:“老頭,你說不說?”
“哎哎,松手松手,我說我說!”
老頭吃痛,不得已隻好妥協。
目光看向那升起朝陽的方向,老者雙眼微眯,細細抿了一口酒。
隨後,又想起了什麽,急急咽下,道:“後來呀,那呂浩潛伏數日殺了鏢頭吳猛,重振了青蛇幫,而那魔頭萬刃和魔女趙夢,自然瀟灑快活去了。”
“哦~”
少女語音拖得老長,滿臉都是對這故事匆匆結束的不舍。
忽地,那東方地平線的盡頭,一批烏黑的駿馬浮現。
少女黯淡的雙眼立馬燃起了朝陽般的豔麗。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