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工作時間結束，江澈草草收拾辦公桌上的文件，準備下去公司七樓的員工飯堂吃午飯。在那之前，他必須先打電話給在家中學習的梅香寒，確認她是否有乖乖吃掉他早上做好的營養午餐。然而，有電話先打進來了，是秦瑾君。

  他面色恢復如常，點擊了接聽鍵。

  “下午第一節的數學課是由你來給我上嗎？”秦瑾君問。

  “嗯，秦先生已經同意了。”

  “謝啦。還有就是，你不用真的過來給我上課，給我隨便布置點作業就行，我自己.”說著，電話彼端的人突然大笑起來，這讓江澈感到莫名其妙。

  隨後，江澈聽見秦瑾君在教訓著什麽人。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他只能隱約聽到三個字，“別調皮。”

  “課本內容我會自學的。不過，給我上課的那段時間你不能待在公司，或者讓我爸看到你，至於去哪是你的自由。”

  “我知道，我不是笨蛋。”江澈略顯不耐煩。

  “行吧，就這樣。”

  電話一掛斷，江澈立馬給梅香寒撥了過去。在一番不厭其煩地千叮嚀萬囑咐後，他終於放過了梅香寒，按下了結束通話的按鍵。

  在那之後的十幾分鍾，江澈一直坐在座位上想事情。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臉上的表情愈發凝重。又過了會兒，他起身往外走，等到下行的電梯，走入其中，按下去一樓的按鍵。

  盡管已經是二月尾，但風還是冷得刺骨，江澈把下巴埋在高領毛衣的領子裡，快步走入停車場，找到一輛外觀挺舊的銀白色轎車，掏出車鑰匙，對準車子按下開鎖的按鍵。這是輛二手車，他為了可以方便送梅香寒去做定期檢查買的。

  江澈坐上車，系好安全帶，再稍作調整，便發動了車子。

  不多時，車子在海識高中門外停下。門口值班的保安當然還認得江澈，循例問了幾句便放行了。

  走進校園，江澈直奔高一級教學樓而去，一口氣跑上了四樓，站在樓梯口喘息片刻，隨後往級長辦公室走去。

  “咚咚咚。”江澈敲了敲辦公室的門。

  等待了片刻，門內無人回應，江澈有些無所適從地在門外踱步。過了會兒，他看見有熟人從樓梯口經過，趕緊迎上去，詢問沈文靜的下落.
  操場上，沈文靜獨自一人混在三五成群的學生中，在跑道緩慢繞圈散步。她偶爾抬手摸摸稍稍隆起的肚子，眼裡流露出幾分期待。一圈下來，迎面而來的學生會向她問好，校園內負責保潔的員工見到她會露出恭敬的微笑，認識她的老師會跟她打招呼。

  到了最初的起點，沈文靜看到一個英俊的男人正站在那裡朝她揮手，春日柔和的陽光如同舞台上的白色光束，照在他的臉上，恍惚間，她似乎看到了十年前的俊秀少年。

  “你怎麽在這？”沈文靜笑著，打了個不算招呼的招呼。

  “雖然我不在這裡工作了，但不代表我不能常回來看看啊。”江澈語氣中帶著輕松。

  “按理說是不能的。不過，以你和我們秦董的關系，沒人敢不讓你隨意進出。”沈文靜緩緩停在江澈跟前，笑了笑，補充道：“開玩笑的，無任歡迎。你回來辦事嗎？”

  江澈笑著點點頭，說道：“算是吧。”

  “我離今天的目標還有一圈，你要陪我邊走邊聊嗎？”沈文靜問，同時重新邁開腳步。

  “當然好啊，我正想要活動一下筋骨。”

  兩人並肩走在跑道上。

  “可以問一下你回來要辦的是什麽事嗎？”沈文靜問。

  江澈低頭沉默片刻，舔了舔略為乾裂的嘴唇，倏然扭過頭看向她，回了一句不相乾的話：“聽說你懷孕了。”

  聞言，沈文靜一愣，反應過來後點點頭。

  彼此沉默地走過一段路，率先開口的還是沈文靜。

  “放心吧，這個孩子不是你的。”

  “我”江澈釋然的同時卻又難掩臉上的失落。過了會兒，他問道：“孩子是梅校長的嗎？”

  沈文靜點點頭。

  “嗯。我們分手那天我喝醉了，巧的是他來我家找我，然後”沈文靜沒繼續說下去。

  “原來是這樣。”江澈此時的模樣顯得有些失魂落魄。

  沒一會兒，江澈接著說了句：“恭喜了。”

  “謝謝。這個孩子是個意外，並非我本意。”

  “沒關系，事到如今，你沒必要向我解釋這麽多。”江澈能感受到此時自己臉上的笑有多麽的僵硬，多麽的不自然。他為了把負面情緒壓下去，轉移了話題，“幾個月了？”

  “快四個月了。”

  孩子是在他們分手那天懷上的，也就是說，他們討論了一個對答案都心知肚明的問題。

  又是一小段路的沉默，這回先開口的人換成了江澈。

  “你和梅校長，有打算複婚嗎？”

  聞言，沈文靜又是一愣，良久後嗯了一聲，“他態度很強硬。我考慮到孩子需要一個健全的家庭，也就答應了。”

  “日子定下來了嗎？”

  “等孩子出生後的兩周舉辦婚禮。”

  “哇，這麽隆重啊。”江澈佯裝開心。

  “我覺得沒必要，但他硬是要辦，說不動他。”

  “挺好的，你值得有人對你好。”

  “婚禮那天.”沈文靜沒說下去，搖搖頭說沒事了。

  “我會到場的，給我的恩師送祝福是必須的。”江澈咧嘴一笑，依然帶著有幾分不自然。

  “謝謝你。”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回原點了，一起停下了腳步。沈文靜抬頭看向江澈，他們四目相對半晌。

  “我的目標完成了，該回去了。”

  “嗯，路上小心，你現在不是一個人了。”

  沈文靜被他這話逗樂了，嫣然一笑，那雙丹鳳眼在她笑的時候顯得格外好看，江澈看著有點出神。

  “跟你聊天很開心。再見。”

  “再見。”

  “偷偷摸摸真刺激！”Amelia大聲歡呼。

  “噓！”

  秦瑾君瞪了她一眼，警告完後，慵懶地趴在Amelia身上，享受著親密無間的每一分每一秒。

  “你爸爸給你的兩個選擇，你會選哪個？”

  Amelia的這個問題讓秦瑾君一愣。過了會兒，她回答：“傻瓜，我當然是兩個都不選啊。”

  “但是我想和你回家。不如你選第二個吧，我假裝搬回去，好不好？”Amelia翻了個身，輕輕將秦瑾君壓在身下。

  “我兩個都不選，不能委屈你搬出去。”秦瑾君很堅決。

  “難道現在就不算委屈嗎？”

  Amelia語氣平和，表情似笑非笑，秦瑾君有點拿不準她是否在開玩笑。

  “可我看你挺享受偷偷摸摸的樣子。”秦瑾君抬手輕撫Amelia的臉。

  “這不是長久之計，我會想念我們的家。”

  “傻瓜，誰跟你說這要持續很長時間了。”秦瑾君笑了笑，把手重新放在Amelia的腰上，繼續說：“給我幾天時間準備準備，我會解決這事的。”

  Amelia點點頭。

  “嗯。你打算采納我的建議嗎？”

  “不是，我自有辦法，你不用擔心。凡是有關於你的事，我都不能向我爸妥協，不然以後的路會更難走。”

  “真高興能聽到你這麽說。來，讓我再好好疼你。”

  兩人又糾纏在一起。

  晚上，秦澄來敲秦瑾君的房門。

  “瑾君，你睡了嗎？”

  “還沒。”秦瑾君淡淡回了句，隨即轉頭看向床上玩著手機的Amelia，並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先躲進衣帽間。

  “可以進來和你談談嗎？”

  秦瑾君走到房門前，等Amelia進入衣帽間，並把門關上後，才把房間的門打開，讓秦澄進來。她走回書桌前，隨手拿起桌上語文書，然後到床上躺下，使床單上的褶皺看起來更自然。

  “快說吧，我還有作業沒做完。”

  秦澄走到床的旁邊，拉來書桌前的椅子，坐下，隨即說道：“還記得我之前跟你提過阿福叔自殺有疑點的事嗎？”

  秦瑾君抬眼看向秦澄，點點頭。

  “嗯。你後來說讓我別管，現在怎麽又提起來了？”

  “我懷疑的人是蘇夫人，你朋友的母親。”

  秦瑾君眉頭一緊，不發一言。

  “今天跟你說這些不是想要離間你和你朋友，而我昨天的話也沒有阻止你和你朋友繼續往來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和她保持距離。”

  “懂了。爸，你回房間休息吧，我還要繼續做作業。”

  “好，晚安了，瑾君。”

  秦澄輕歎一聲，起身準備離開，卻是注意到秦瑾君書桌上擺放著的玫瑰，是今天Amelia借花敬佛的禮物。

  “學校裡的男同學以為我病了，特意使人送來的。”秦瑾君立馬解釋。

  “送玫瑰？”

  “我有你和媽的優良基因嘛，有男生追求不是很正常麽，你應該感到驕傲才是。”

  “歪理連篇。好了，別用功過度了，累了就早點休息。”

  “知道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