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回到高三，八月十五那天。

  眾所周知，高中，尤其是高三，假期什麽的，都是浮雲，跟本不存在的。

  中秋節自然也未能幸免。

  和同高三的大多數人一樣，小念也不記得上次放假是什麽時候了。

  “老師又拖堂，買飯又要擠死了。”同桌一臉不開心。

  小念抬頭看著黑板上的鍾:的確，這次拖得是有點嚴重了，心裡這樣想著。

  隨著拖堂時間越來越長，班上更加怨聲載道。

  終於在民憤要到達極點即將爆發的時刻，老師宣布下課。

  小念和同桌走出教室，還沒有走幾步，小念的袖子突然被拉住，因為太過於突然，還打了個踉蹌。

  小念回頭剛要懟，等看清那個人的面孔，湧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些許震驚。

  鄭少闊？他找我幹嘛，這個時候找我有什麽事情。

  小念還沒發表她的一連串疑問，反被他先嗆著了“喊你好幾聲都沒聽見？”

  “我……”

  沒等小念開口，鄭少闊無奈地搖搖頭表示不計較了。

  一副很寬宏大量的樣子。

  接著略有不快地嘟囔著“你老師真能拖堂，我可沒少等。”

  “

  還沒吃飯吧，我也沒吃，正好一起，順便講講找我做什麽。”

  同桌周一一，早就隨便找了個借口溜走買飯了，小念心裡也有些著急。

  本來就拖了堂，不能再被其他事情耽擱吃飯了，於是就開口建議。

  二人一前一後，向校外走去，等出了校門，二人已是開肩而行。

  不知道是她故意放慢腳步等的他，還是他暗暗加快腳步趕上她，或是二者交叉並存。

  小念買了雞肉卷，5塊錢。在平常是萬萬舍不得吃這個的，因為今天是中秋，也就破例了一回，當作過中秋節吧。

  秦小念大口嚼著新鮮出爐的雞肉卷，望了一眼四周的潮潮人海。

  每到放學，大家都饑腸轆轆，一窩蜂地擠在同一個時間段放學吃飯，為接下來長時間的自習補充能量。

  “什麽時候是個頭啊。”秦小念歎氣，高中生活就是這樣，每天被趕著上前走。

  堅持一把，已經高考倒計時了。

  鄭少闊的心思顯然並不在吃上，看小念買什麽，也跟著要了一個。

  二人邊吃邊往校園走。

  期間，小念注意到他幾次欲言又止，便主動問他“有什麽事講吧，磨磨唧唧的，都不像你了。”

  “我明天就要走了。”鄭少闊下了很大決心，一字一字，鏗鏘有力，從喉嚨裡蹦出來，擲地有聲。

  “ 走？”

  “對，出國。”

  “哪個國家？”

  “美國。”

  “嗯，不錯，很棒的國家。”

  小念的回應像秋日湖面上，冷不丁墜入一片枯黃無重的葉，蕩羕出細微再不過的波，一瞬便恢復平靜。

  “你就這麽點反應呀。”鄭少闊絲毫不掩飾滿滿的委屈，苦著臉。

  繼而可憐巴巴地講“我這一去，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再能回來。”

  鄭少闊因失望而放慢腳步，秦小念卻保持原有步伐，二人的距離慢慢拉開。

  “美國不差呀，感受異國風情，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怎麽會擔心什麽時候回來。”

  “要是我，早就開心的不得了。你說是伐。”小念作幽默態，安慰到。

  得到回應卻是沉默。

  小念回頭，映入眼簾的是少年，低著頭，頹然且憔悴，周身逆著夕陽最後的柔光。

  與溫柔的光格格不入的是他此時此刻，所散發出來的伶仃氣質。

  小念的心像似被鋒芒刺了一下，猝不及防，又有些心疼。

  記憶裡的秋天，很藍。伸手不可觸碰的天，總會有一道道長長的白線，那是飛機留下的軌跡。

  幸運的話，還能看到飛機。

  “哎，有飛機。”小念用胳膊肘搗搗鄭少闊，手比出一個框框，框住那個飛機，框框隨著飛機移動。

  “等你走的那一天，我也就像這樣目送你出發啦，別難過啦哈。”

  鄭少闊被她這一幼稚的舉動逗笑了，嘴角終於上揚。

  他們一起目送飛機越飛越遠，向遠方不知處，倏忽不見。

  “再見了。”他們彼此在心中各自默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