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淒豔絕美的臉,面對那張醜惡而不可告人的蒙面忍者,眼神中依然是不屈。
那忍者冷笑一聲,正要挺刀而刺,卻砰的一聲巨響,前胸火光炸開,直挺挺倒在地上。
思雨驚回頭,卻見慕少卿半坐在門口,手中一把短火銃猶自白煙直冒。
允植倒在一旁,抱著腿哀嚎不止,旁邊趴著一個黑衣女子屍體,思雨連忙跑過去,查看兩個人的傷勢。
相比於慕少卿的傷勢,自己弟弟要稍好一些,只不過小腿上中了一刀,而慕少卿似乎肚子上中了一枝短弩箭。
此時的慕少卿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半臥在門檻上,見思雨一臉驚惶跑過來,微微一笑:“我沒事,先看看你弟弟吧!”
只見弟弟允植的傷口,被一把鋒利的倭刀。刺透了小腿,血流如注,她一下子沒了主意。
“他沒事兒,並沒傷到大血管,你給他用布包扎一下!”
慕少卿有氣無力的說道。
此時的思雨被著突如其來的變動,弄得已經六神無主,不知道該顧哪頭。
她連忙撕下一塊門簾,綁住了弟弟的腿,直到這時允植的腿,血流才慢慢止住。
她趕忙去看慕少卿,見他臉色非常的難看,她有些慌了,很沒出息的哭了起來。
倒是慕少卿,還要反過來安慰她:“別哭了,這事怪不到你頭上,倒是怪我,真小看這三個家夥了!”
“怎麽辦?你快告訴我怎麽辦?”
思雨徹底慌了。
她見慕少卿一身白衣勝雪的月白袍子上,流滿鮮紅血漬,更是顯得觸目驚心,也找不見他的傷口到底在哪裡。
一臉慘白的慕少卿有氣無力對她無奈的一笑,眼神之中少有的溫柔。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的懷裡,思雨連忙探手入懷,此時的血越流越多,已經把他前襟的衣服都浸透了。
也把思雨一雙俏生生的葇荑般的嫩白雙手染紅了,可是思雨顧不得這些,從他的懷中掏出來了一個小藥瓶。
思雨一臉殷切地望著慕少卿,指了指那個小藥瓶,那一刻她好害怕他暈過去。
他點了點頭,強自打起精神來,接過那個小藥瓶,朝肚子上的傷口一倒,白煙直冒,哧哧的響。
一股燒焦了的皮肉味道充斥在屋子裡,這味道都讓思雨作嘔,卻見慕少卿,額上細細的汗珠,一臉痛苦的表情。
可見這個藥,十分的讓他痛苦,而且灼燒著他的皮膚,不過很快他的血就止住了。
可是釘射在他身上的那支弩箭,他卻沒有敢拔出,思雨見他的臉色稍稍緩和一些,連忙問道:“要不要去叫薛神醫?”
他卻連忙擺手,低聲說道:“不用了,剛才那一響只怕是驚動了這裡許多人,這裡已經不能久呆!”
此時弟弟允植終於忍著劇痛爬了起來,連忙走過來問道:“少卿大哥,這四具屍首怎麽辦?”
慕少卿看看地上那三具屍首,臉色沉重的說道:“一會兒我和你把她們都拖出去埋了!”
直到這時,思雨才發現小翠滿臉是血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她連忙把她抱起,隻覺得她的身體都快涼了。
她心中悲慟萬分,拚命的晃動小翠,好在小翠終於睜開了眼,她求救般的看向了慕少卿,只見對方微微的朝她搖了搖頭。
思雨隻覺得一顆心被徹底撕裂了,她泛紅的雙眼,涕淚直流,一臉哀泣得看著小翠。
小翠卻努力對她非常調皮的一笑,氣若遊絲的呢喃道:“思雨姐,我怕是很沒出息的,要向你告別了!”
“……”
思雨再也忍不住,號啕大哭,她本來想說著什麽,可是只能乾張嘴,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唉,本來還想回去時對你說,替我贖個身,我要回家看我娘,偏偏就差這麽一點,回不去了!”
思雨聽了這話,更是悲痛萬分,大聲的嚎哭了起來。
忽然,小翠忽然有了精神,臉上的神色也變得紅潤了起來,眼睛直直的盯著前方。
思雨瞬間驚喜,問她道:“小翠,你好了,沒事了嗎?居然敢騙我!”
可是小翠並沒有回答她的話,她的眼神泛著喜悅,很是溫柔的盯視著前方,說道:“娘,你來接我了嗎?可知道我好想你……”
思雨感到萬分奇怪,連忙朝自己身後看去,卻發現空無一物,等她再回過頭來時,小翠已經低下了腦袋。
那一刻,思雨忽然不哭了,怔怔的看著小翠,面無表情。
就在這時,慕少卿驚恐的發現,在思雨的身後,那個黑衣女子並沒有完全死去,她強自支撐身體。
盡管她,胸前碗大的窟窿,都打透了,居然還沒死,硬是憑著自己殘存的意志,掏出一把飛刀。
弟弟允植也發現了這一幕,瞬間血液冰涼,忙從地上拿了把刀奔了過去。
可還是遲了!
只見她手心寒光一閃,一把刀正中思雨心口,思雨身體一挺,盤著的長發,如墨,如瀑的灑落下來。
而那個女忍者,沒有等到允植來,打完這一刀,倒地而亡。
思雨隻覺得好疼,好冷,自己被慕少卿一把攬在懷中,只見這個向來放蕩不羈的男子,居然哭了。
他大聲的叫著自己的名字,可是恍惚間,隻覺得他的聲音越來越小,讓他大張著嘴大聲嘶吼,卻只能見到他的嘴型在動,聽不到一點聲音了。
那一刻,她驚訝的發現,這個向來沉著冷靜的男人,眼神中一直存在的那種玩世不恭競自消失不見。
取而代之的是,驚恐,淒惶,慌張,歇斯底裡的憤怒,……
種種不舍的情緒,不一而足吧,可惜,她以前都不知道,自己在他的心目中居然會這麽重要。
而這類似的情緒,卻從來沒有在沈滄浪的眼中看到過,在那一刻,她竟然覺得有些惋惜。
弟弟允植也跑了過來,她本來想伸手摸摸他的臉,卻發現自己動不了。
弟弟滿臉痛哭,驚慌失措的樣子,實在是讓自己有些失望,心中暗想,哎喲,你什麽時候才能長大呀?
思雨隻覺得自己好輕好輕,快要飄起來了,她覺得好冷,好累,好想找個溫暖的懷抱。
她真的覺得自己累了。
面對慕少卿的戀戀不舍,她好想對他說一句,忘了我吧,別了。
她困倦的閉上了雙眼,不論抱她的男人像一隻受傷的野獸一般,不斷的哀嚎。
慕少卿看看懷裡的思雨,她就像個孩子一般在他的懷中安睡,他再也顧不得疼痛,抱起她踉踉蹌蹌上了馬車。
車夫已被忍者殺死,他一腳將屍體蹬落,把個馬車趕得如瘋馬一般,在大路上風馳電掣,嚇得路人紛紛躲避。
允植一瘸一拐的追出來,本來也想跟著去,卻沒想到那慕少卿跟瘋了一樣抱著他姐趕著馬車跑了。
他回頭看了看一院子的屍體,還有病重的母親,此時梨花巷眾多鄰居都被驚動,見他一身是血,嚇得不敢靠近。
而他也嚇得趕緊回到院子裡把大門緊閉,心想可不能讓他們看見這院子裡的屍體。
……
湖心亭。
涼風習習。
桌上擺著幾盤各式粽子,太子與自己的兩個兄弟,廬陵王朱炯,魯壽王朱海閑敘。
“大哥,聽說今年端午煙柳巷賞花榜的第一名那個女子嗎?”
朱炯饒有興趣的提起了這個話頭,惹得太子心中甚慰。
可他臉上卻不顯山不露水,故作驚訝的問道:“怎麽,二弟居然也好這風雅了?”
此話一出,惹動三弟朱海哈哈大笑,讓那廬陵王朱炯臉紅脖子粗,連忙解釋道:“不不不,因為有個狂生,居然打賞了她三百兩黃金!”
“三百兩黃金?”
太子也是第一次聽說這事,一臉的沉重,心中早已翻起來滔天惡浪。
他心想這是哪個不長眼的東西,居然敢跟我搶女人。
而他那最小的弟弟魯壽王朱海,似乎隻對那黃金感興趣。
“這又是哪個敗家子,居然這麽費錢,那榜首再好看也是個女人,關了燈不一個樣嗎?”
兩個哥哥聽他說的粗俗,一起哈哈大笑,指著那朱海說道:“你這句話,要是讓那幫言官叫去了,少不了參你,身為親王,出言無狀!”
正在這時,太子遠遠看到秉筆太監之一,掌管著東廠的楊海,似乎找他有事,在那裡十分的躊躇不前,而且臉色十分的慌張。
他有些納悶,心想,這楊海並不是沒有成算的人,沒有那種迫不得已的大事,絕對不會這樣張揚,冒險前來找他。
想到這裡,他便站起身來,微笑著對兩個弟弟說道:“你們先聊,我去看看有無今天的邸報,省得父皇明日奏對時,一問三不知!”
“大哥,你快去,不耽擱你了!”
“大哥,你不會到父皇面前告我一狀吧?說老三俗到不可救藥!”
“我特麽踹你!”
哄笑聲中,太子從涼亭中神情極不耐的走來,涼懶的看了一眼楊海,冷冷道:“怕不是那幫蠻子又阻止重開互市了吧!”
“回稟太子爺,跟這事沒關系,老奴來是想告訴你一件緊要的事情!”
“怎麽?寧王又催軍餉,特麽的,他打個仗……”
太子有些氣急敗壞的說道。
“不是!”
楊海擦了把臉上的汗,內心非常的驚惶,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太子十分詫異。
“不是?那又會是什麽?”
“思雨命在旦夕!”
“你說什麽?這,怎麽會這樣!”
太子大聲嘶吼的聲音回蕩在湖面,驚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