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如此真實的夢裡,刀砍會不會疼,花絮晚不知道。只能緊閉雙眼,等待著再次陷入黑暗。
忽然間,耳邊嗚嗚狂叫的風響,樹葉也瘋狂的沙沙作響起來。
只見一男子身穿了件寶石紅撮纈直裰,面具下是清冷明亮的鳳眼,令人不寒而栗,左耳閃亮通透的紅色耳釘,腰間系著羅纓,身形頎長,悄然而至。
男子紅衣隨風飄揚,袖中的綠葉直化數條綠芒,徑取眾人腦門,手段凶殘,速度極快,令人歎為觀止!
一群人來不及反應,齊齊應聲倒地,激起層層灰塵。
花絮晚以為得救了,正要睜開雙眼看個究竟,卻落入一人懷抱,絲絲香味撲鼻,便跌入無邊的黑暗中去了。
胭脂色的早霞,像一片片火絨似的升起在唐院的上空。
當一捧水,又一捧水潑到花絮晚的臉上時,她拚命掙扎著轉過一口氣。她眼前那片黑暗似乎嘩啦一聲飛散了,這才突然蘇醒過來,完全恢復了知覺。
她呆滯的眼神茫然地望著四周,是夜王府的唐院。
看來, 她還在這個夢裡,不,她記得神漢說過,這不是夢,而是重生,雖不解其意,但神漢篤定的眼神無形讓她相信了七八分。
“花絮晚,給本王起來!”夜王爺容燁哐當扔掉盆子,怒道。
她動了動身子沒能起來,渾身的力氣都像被抽走了似的,軟趴趴的。
還不等她反應過來,就被夜王爺一把連被子帶人拖到地上。
“起來看看你教的下人,真是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狗。為了引起本王注意,居然對一個孩子做出如此凶殘之事!” 夜王爺氣炸心肺地數落著。
花絮晚趴在地上緩了緩,瞟到緊緊握在手裡的羅纓,心神一震,這羅纓是她昏倒的瞬間,無意抓住的那個人腰間的東西。
容燁冷冷笑著說:“來人將王妃拖出去,杖責二十大板,別打死就行。”
“夜王爺,我是丞相之女,已經不是夜王妃,敢問你以什麽身份杖責於我?”花絮晚斜著眼睛,瞥著高高在上的容燁,聲音聽上去沙沙的。
“身份?”容燁瞪著她,掐住她的下巴,繼續道,“你是本王的下堂妻,在鳳夜國皇家的下堂妻由夫家處理,何況你簽的休書上,對外還是夜王妃的身份,沒有人知道你已經是下堂妻!”
兩個小廝進來看到這幅場景,進也不是退也不是,隻得低頭站著。
突然,容燁狠狠地甩開她的下巴,用帕子擦了擦手,冷聲道:“拖下去,打!”
花絮晚冷笑一聲,將羅纓裝進懷裡,從被子裡鑽出來,踉蹌地站起來,悠然不迫的說:“夜王爺,本來可以井水不犯河水,何苦逼人太甚呢?”
“是你逼人太甚,逼我娶你,逼我娶仇人之女,如今又傷本王侄子,這叫井水不犯河水?”他眼底的恨意,關都關不住,見她絲毫沒有悔意,越發添了怒氣,“還不拖出去打!”
花絮晚來不及反應,就被兩小廝推著出去了。
門外,丫鬟仆人們衣服染血,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出一聲,唯獨沒有張昱的身影。
香菇縮在地上,臉色蒼白的不成人樣,連痛楚的呻吟聲也哼不出來。
“走!”身後的小廝輕推了一把花絮晚。
她晃了晃身子,赤著腳勉強站穩。
這時,跪在地上的丫鬟們抬眼看向花絮晚,紛紛喊道: “小姐。”
眼前的情景讓她又驚又怒,繃著臉剛要發作,卻見一個凸顴骨,薄嘴唇,三十歲上下的女人衝到她面前,兩手抓住她的肩,埋怨責備的眼神,罵道:“好狠的女人!還本宮兒子的命來。”
接著毫無征兆的一巴掌拍了過來,花絮晚被打的頭嗡的一聲,眼前金星亂飛,耳朵裡像有千萬口小金鍾一齊錚錚地轟鳴。
那女人根本不管不顧的拖曳著花絮晚,進了唐院的一個房間,將她摔在了床邊。
等眩暈過去,身體裡的軟筋散慢慢失去時效,花絮晚垂著眼睛才扶著床邊站了起來。
“如果我兒有不測,你必須陪葬!”
那女人還在不依不饒的嚷嚷著。
聽著聽著,她終於明白是怎麽回事了。
這個薄嘴唇的女人是夜王爺的姐姐榮華夫人,床上奄奄一息的是她唯一八歲的兒子林鵬,也是夜王爺最為疼愛的侄兒。
自從榮華夫人喪夫後,就帶著兩歲的林鵬住進了夜王府,容燁就把林鵬當心肝寶貝,一天見不到,就想的緊。
今早受傷的林鵬在唐院被找到,找到時已經奄奄一息,小小的林鵬被寵著長大的,金貴著呢,何時受過這麽重的傷,容燁心疼的跟什麽似的,鏟平唐院的心都有了。
林鵬傷勢太重不敢移動,遂安置於唐院客房內。
第一個發現林鵬的人就是厄運連連的香菇。
即使她有口也難以為自己辯解什麽。
宮裡幾乎所有的禦醫都來了,擠作一團,神色肅穆,商量來商量去,都紛紛搖頭歎息。
林鵬口裡接連的吐出可怕的聲音,胸口的刀直挺挺的扎在那裡,血染紅了衣衫。
從花絮晚這邊瞅過去,他面容那樣的蒼白,額頭上滲出汗來,似乎嚇得一動不動,就像石雕的塑像,比塑像隻多一口微弱的呼吸。
再拖下去這孩子肯定沒救了。
要知道,花絮晚在2082年是全世界最好的醫學院裡,最年輕,最有天賦的中西醫結合的教授。
她的醫術精湛是響徹全世界的。
只是她用腳趾頭想想都知道,沒有人會相信她,讓她去給林鵬治病的。
所以,只有兩種可能性,一種是眼睜睜的看著八歲的林鵬在自己面前斷氣。
對於醫者來說是一種巨大的煎熬,何況看情形她很大程度也得陪葬。
另一種可能性,她撲過去救治,還沒有碰到人,就會被發了瘋的夜王爺一掌拍死,就像拍死蚊子一樣毫不猶豫。
花絮晚手癢癢的看看旁邊的容燁,他坐在離她最近的椅子上,側臉弧度分明,整個人被悲傷籠罩著。
救還是不救呢?
這個問題,花絮晚沒有想太久,那畢竟是一條人命,對醫者來說,沒有選擇的余地。
現在唯一的難題就是該如何接近林鵬,救治他,又不會被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