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晏晏，眉眼彎彎，絲毫看不出惱怒傷感，好似她所說一切真的與她毫無乾系。

  “對，你早就該走了，這兒根本不屬於你，程公子都跟我說了，他不過是利用你罷了，趁著大家還沒撕破臉面，你趕緊滾。”

  陸紫雲壯著膽子開口，每一次說話，都是刀尖上舔血，鬼門關徘徊。

  她卻絲毫不懼，哪怕程恪再次掐她的脖子，將她逼到絕處，只要能把這出戲演完，她也就心滿意足了。

  “你閉嘴！”程恪厲聲怒斥：“再多說一個字，我……”

  “怎麽，你想殺了她，嗬，男人就是男人，有利用價值的時候她就是寶貝，你對她百依百順，照顧有加，等她不順你心意了，就連她的存在都是一種錯誤。”

  裴玥冷笑著回頭，望著陸紫雲梨花帶雨的臉，“嘖嘖”兩聲，又道：“之前你為了她逼走我的時候，我就該明白這個道理，不過現在曉得也不晚。”

  “你到底想說什麽？”程恪目光如炬，死死盯著她，險些看透她的偽裝。

  “我的意思不是已經很明白了麽，我要離開這兒！”裴玥厲聲說道，賭咒發誓一般，身體一陣顫栗。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就快堅持不住了。

  她衝出門，將貼在門口的子初驚得摔在地上，後者訥訥道：“少，少夫人……”

  裴玥沒有理他，徑直朝外走，程恪追了出來，趕在她流淚之前將她截住。

  “裴玥，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今天到底怎麽了，為什麽這麽奇怪？”

  一連串疑問盤旋在他心裡，從她忽然出現那一刻開始，折磨得他都快瘋了。

  裴玥臉色溫平，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你還要我怎樣說？”

  不得不承認的是，今天的她演技非凡，她的表情語氣動作無一不在表達自己的失望與憤怒。

  程恪不會看不出來。

  “不，你在騙我。”程恪抓起她兩隻手，態度異常固執：“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實話！”

  再這樣銳利的目光之下，裴玥險些丟盔棄甲。

  理性差點被感性壓倒、她瘋狂的想要撲進他懷裡告知他一切的時候，程劉氏的面孔浮現腦海。

  也瞬間拉回她的思緒。

  “我說的就是實話，程恪，你難道不是那樣認為麽，我們兩個從一開始就只是互相利用的關系。

  你有自己的事業，不為人知的秘密，隱藏在暗處的身份，你終將會以真實面貌面對眾人，可我不行。

  我們不是一條路上的人，這麽短暫的相識不過是誤打誤撞而已，程恪，好聚好散不行嗎，他日江湖再會還能說一句別來無恙。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一切搞僵！”

  她胸口劇烈起伏，仿佛說完這些話已經用盡了所有力氣。

  程恪卻隻靜靜的看著她，目光不再似之前那些凜冽。

  “你說的都是真心話麽？”他道：“你想離開這兒，你能去哪兒？”

  裴玥刻意忽略他話語裡關切，一甩頭背對著他，忽悠輕松道：“天大地大，哪裡不能是我的容身之處，我有一門本事在手，不怕養不活自己。”

  “那那些人呢，他們能放過你嗎，萬一……”

  裴玥聲音尖銳：“沒有萬一，我會推演自己的命數，災難凶吉我都可以提前避開，只要我想，沒有人可以傷害到我。”

  “是麽，那陸紫雲為什麽一次又一次暗算你，這就是你所謂的命數？”程恪同樣聲音銳利，宛如一把鋼刀直插裴玥的心裡。

  裴玥一噎，不過瞬間便想好了措辭：“馬上因為我一直寄希望於你，我認為你可以保護我，事實上是我想太多了。”

  這下輪到程恪不知所雲了。

  終於說完了，裴玥暗暗舒了一口氣，拍了拍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她施施然一笑，轉身便走。

  “不行，你不能走！”程恪像固執的孩童一般，無論如何不讓她走。

  裴玥感到疲憊，這一出戲已經耗損了她太多精力了。

  只能下點猛藥了。

  “我不走，留下來做什麽，我有留下的必要麽，你若願意，陸紫雲立刻就會成為你的枕邊人，天底下還有無數個女人排著隊等著爬上你的臥榻！

  難道你要我與別人共侍一夫，看著別人與你翻雲覆雨？抱歉，我做不到，也不想做！”

  這話已經非常直白赤裸，若在平常，裴玥打死也說不出來的。

  然而期待的效果卻並未達到，程恪只是愣了愣，接著，眼底竟劃過一抹光亮。

  邪肆一笑：“你在吃味？”

  裴玥當即被問住，幾次開口不知道說什麽，最後只能恨恨瞪他。

  然而這副神情落在程恪眼裡，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原來如此，可你明知道我跟陸紫雲不可能，她是怎樣的人難道我不清楚麽？”

  裴玥實在沒有心思再跟他辯解，直截了當的開口：“那我呢，我跟你有可能麽，你覺得我們兩個是一路人？”

  程恪臉色突變，盯著她沒有說話。

  裴玥心裡暗暗一揪，她何必要問這個問題，明明已經知道答案不是嗎？
  原來抱有奢望的不僅是陸紫雲，還有她自己啊。

  “所以，放我走吧，就當成全我也成全你自己。”她聲音低沉，再無一絲張揚明媚之氣。

  “這就是你想要的……”

  裴玥一巴掌甩過去，咬著牙惡聲道：“我想我已經說得非常清楚了，程公子不要再苦苦糾纏，從此之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再無瓜葛！”

  程恪雖然能屈能伸，卻是個自負心重的，能夠藏拙，卻不代表能夠一而再再而三的隱忍，她這一巴掌就是要打斷兩人的所有牽扯，給他重重一擊。

  身後沒有聲音傳來，裴玥強忍的淚水瞬間決堤，但她仍倔強的挺直腰板，仿佛對身後一切毫無眷戀。

  一步，兩步，三步……

  這間院子怎麽這麽小，沒走幾步就完了，相逢相知一場，她難道就這樣簡單輕易的走出他的世界？

  “站住！”程恪忽然開口：“走了，就永遠別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