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玥此時的表情不太好看,她眉頭往中間收緊,眉峰上翹,一副擔憂的模樣。
此時她自然是在感歎自己爹的愚忠。
她以前倒是看過話本子和說書先生裡說的純臣,因得了恩典,那般誓死相隨,一生都忠於皇帝。
當時看到了,她還不覺得怎麽樣,甚至還很挺賞識這樣的人。希望能夠多多地將這樣的人收為幾用。
當時想到這樣的人在真實生活中比較少,還暗暗遺憾了一番。
如今她就不這麽想了。
裴玥的爹,也就是裴躬行。
可謂是人如其名,對人對事都一絲不苟,尤其是對於熙國皇帝,那更是忠心耿耿。
但是這好純臣也得有個好君王啊,裴玥為自家爹感到不值。
這般累死累活的為熙國皇帝操勞,最終落到什麽呢?
不被賞識一腔精忠報國之心和滿腹經綸就算了,這倒能用熙國皇帝沒有人家伯樂慧眼識珠的借口敷衍過去。
但是隻單純聽信泰親王的讒言,就這般死死打壓他們裴家。
據裴玥所知他們裴家可從沒沒惹熙國皇帝生氣,更沒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兒。
更何況他還做了不少利民的事兒,對百姓可謂是鞠躬盡瘁。
真是愚君!
罷了,首要的事還是先脫離困境。
想罷,裴玥幽幽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平和地走到裴躬行的面前。
幾乎是半強迫地對視,與往日不同波瀾不驚的水眸,裡面盛上了幾絲顯而易見的情緒。
裴躬行自然也看到了。
“爹,咱們離開熙國吧。您都已經盡了為人臣子的本分了,也算是對那熙國皇帝仁至義盡了,若是再不離開,您這一腔熱血之情和滿腔抱負都還沒實現,恐怕……”
似是想到了什麽,裴玥適時的停下。但裴躬行自然知道後面她要說的話。
有時候話不必說太全,說太全別人也不一定能領悟到其中的深意,說到一半讓他人去領會,反而來得更深刻些。
裴躬行有些稀疏的眉毛皺成一團,他自然看到了裴玥眼中的欲言又止,眼角變得比方才更加濕潤了。
他自然懂自家閨女眼中的深意。
不過裴躬行眼底深處還是有些躊躇,他一直奉行的理念不允許他按照裴玥的意思行事。
但是他又想到了一路同行而年華不在的妻子和兒女,這些都是他最想要保住的,也是最珍貴的。
裴躬行不由捫心自問了一番。
若他再在熙國待下去,不說能不能實現自己的抱負,為百姓做些實事兒。
單說他能不能再立足,然後護住家人。就算他能受得住,但是老妻和兒女呢?他們怎麽能他的一己私欲而過上不安穩甚至有可能是顛沛流離的生活呢。
想到這裡,裴躬行對熙國皇帝的最後一絲念想都斷了。
不是他裴躬行不想好好為人臣子,造福於民。可他不是薑尚,熙國皇帝也不是周文王。
“爹,女兒希望您能鄭重的考慮一番。我也不逼你,這熙國雖然是咱們的母國,但女兒現在在這裡卻沒有半分留戀頭兒了。女兒相信父親應該有些讚同女兒的想法。”
見到爹的猶豫,裴玥適時的往火上澆了一把油。
果然,見裴躬行眼神中不斷閃爍,但是眼中那本來有些不堅定的目光變得鑒定起來。
“好,那咱們就…離開。”裴躬行頓了頓,嘴裡的話就像是擠出來的一樣。
而這時的程恪已經聯系上了自己在熙國的暗釘。
他拆開了從暗釘那兒得到的書信和幾張特殊材質所做的紙,看到半截,冷淡的鳳眸突然從書信中出來。
用略顯溫和的眼神看了一眼旁邊熙國獨有的材質所做出的幾張特殊的紙。
看完書信,他拿起桌上的身份文書,眉眼舒展不少,雖要細看才能發覺。
事情解決,一切都準備妥當。
雖還沒和裴玥通信,但程恪本能相信她一定能成功勸到裴躬行。
不過他並未發現。
那身份文書倒也沒在程恪手裡多待,就有了他應有的歸宿——立刻被送到了裴玥那裡。
自從父親答應離開熙國以後,裴玥心裡面高興的不行,但是面上卻不敢表露半分。
若是表現出來了,讓裴父後悔了可就不行了。
她急忙跑去通知裴母和裴大哥,兩人的反應倒也在裴玥意料之中。
都有些震驚又擔心裴躬行不同意,但他們總歸還是高興的。
熙國皇帝打壓他們裴家的舉動,早就寒了他們的心。
這樣的君主,還有什麽好跟隨的。
裴玥讓他們先收拾著,其他的事情不用擔心,一切有她在呢。
果然,沒過多久,程恪給他們準備的身份文書就過來了。
看到那特殊材質的身份文書,裴玥整個人都舒坦了,隱隱還有些想要歡呼雀躍的意味。
此時裴玥眉眼完全舒展開來,看著就讓人想要多看幾眼。
眼尾處淡淡的粉色因為她綻放出的笑容也掛上了小小的痕跡,緊致的皮膚上卻並沒有一絲細紋。
整個人通體舒暢。
拿到身份文書不久,裴玥就邁步朝著院子小跑過去了。
她想要和裴父裴母分享這份喜悅,再者說這件事的進度是越快越好。
熙國這昏君不知道還有什麽手段沒使,要是突然急了就大事不妙了。
想罷裴玥已見到裴家人。
都已收拾好行李,聚在一起等信息,繞這是裴玥自己吩咐的,但親眼見到這場景內心多少有些欣慰。
而後她忙告訴他們離開熙國的事情有著落了。
聽聞如此,裴母眼眶微紅,上翹的眼尾處掛上了幾絲小小的細紋,不過仍然是那副風韻猶存的模樣。
裴家大哥仍是那副不悲不喜的模樣,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裴父沒表現出太大的喜悅,聞言只是重重松了一口氣。
他剛才正為這件事發愁,雖裴玥說了不必擔憂,但做到是不可能的。
最後,一家人便按照先前商量好的一般,用程恪送來的通關文書出發去濟國。
不然若是用自己的,恐怕還沒走出城門,就先被熙國皇帝的人給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