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旨!”信使在中軍大帳前拉停馬匹,高舉著手中的聖旨。
簾帳被一把掀開,參將們魚貫而出,最後才是慕子衿跟君夕寧。
兩人拱手行禮,參將們則是跪伏於地。
別的東西都能忘,陛下的“旨意”可不能忘,既然說了可以不跪,那就絕對不跪。
“詔曰,定武軍旗開得勝,救大辰於危難之際,攻北武於天和之時,獲此大勝。今,特賞賜牛羊萬余匹,以賀其功,士卒享雙倍待遇;校尉以上,各升兩級;其余人員封賞,等待旨意。暫駐守原地,旨意未盡之處,可暫行便宜。”
眾將謝完恩,慕子衿接過聖旨,往懷中一揣,當著眾人的面伸了個懶腰。
“總算是結束了。”慕子衿解脫般地說道,“估計沒有多久,我們就可以班師回朝了。”
夏輕塵托腮,“是啊,我都想死安兒了。”
慕子衿動作一頓,然後立刻扶住了腰,“嘶,抽筋了抽筋了!”
君夕寧立刻上前一步扶住慕子衿。
夏輕塵翻個白眼,“怎麽?你跟你家王爺天天在一起,還不允許我想我家妻子了嗎?”
慕子衿哽住,“我有說你不能想嗎?”
“那你幹嘛?”夏輕塵瞥她一眼。
“我就抽個筋!怎了?”慕子衿莫名橫起來。
夏輕塵上下看她一眼,然後摸著下巴裝著思考了下,“我記得你越橫,你就越心虛來著。”
當自己懟不贏對方的時候,慕子衿往往會選擇另外一種辦法,“阿寧,他欺負我。”
夏輕塵臉色立刻就黑了,“慕子衿!你還找幫手?”
慕子衿嘻嘻一笑,果斷轉身先鑽進營帳裡頭去。
外面倒是鬧得歡快,畢竟有了這道聖旨下來,就意味著這場戰事算是徹底拉上了帷幕,雖然還在敵國境內,但是後面的就不是他們要操心的事了。
慕子衿聽著外頭的鬧騰,索性斜倚在床上,翻看著自己花費了大把功夫才完善好的《穆桂英掛帥》,她現在有點糾結要不要用自己名義發了,畢竟以她現在這個身份,發這種抨擊皇室的貌似也不太好了。
正想著呢,簾帳給掀開了。
到現在還敢不打招呼掀簾子就進的也就只有一個人了,君夕寧。
慕子衿連頭都不抬,反正知道是對方,“怎麽啦?嘮完了?”
“轅門外,有人求見。”君夕寧沉聲道。
“該怎麽做還要問我嗎?”慕子衿懶懶散散的抬眸看過去。
“就是因為知道怎麽做,所以才找你。”君夕寧繼續說道,“是景策玦。”
“景”慕子衿抬起頭來,“他來做什麽?”
君夕寧搖搖頭表示不知道情況,“反正隻說要見你,而且他的身份,你最好也還是出一下席。”
慕子衿歎口氣,揉揉眉心,站了起來,“怎麽總有忙不完的事?”
“你要不想忙,回去咱們就歸隱。”君夕寧立刻說道,這話他早就想說了,奈何之前一直不適合說。
慕子衿立刻點頭,“好啊,我還正巴不得呢,忙了這人生前二十年,後面歸隱也挺好的。”
“正合我意。”君夕寧捶了一下掌心,然後忽然發覺不對勁,“不是,你先把正事給我辦了。”
慕子衿撓撓後腦杓,“誒嘞,忘了忘了,給你打了個岔。”
眼見著慕子衿就要跑出去了,君夕寧一把把人拉了回來,“好歹人家是剩下的唯一的皇子,你見他總得把盔甲穿上吧?”
慕子衿低頭看了看身上,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沒穿盔甲。
貌似打完最後一仗以後她好像就沒怎麽穿過盔甲來著。
慕子衿扶額,返回到床旁,拿起床頭掛好的盔甲,“我就說總感覺少了什麽東西似的。”
等到慕子衿把盔甲整理好進入中軍大帳的時候,景策玦都到了好一會兒了,自己一個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在他對面,抱著手臂站著一排參將。
“本帥來遲了。”慕子衿臉上掛上了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殿下不會介意吧?”
景策玦嘴角一抽。
你參將就在營帳內呢,我介意了能怎麽樣?
景策玦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幕大帥。”
慕子衿一皺眉,“慕大帥是我爹,你沒聽到我手下人怎麽喊我的嗎?”
景策玦笑容一僵,“慕帥。”
慕子衿頷首表示見過了,到主位上坐下。
慕子衿一坐,那些個參將們這才一撩袍子坐了下來,動作整齊劃一,簡直跟一個人一樣。
景策玦愣了半晌,最後歎口氣,“難怪我大武引以為豪的鐵騎會輸了。”
慕子衿淡淡道,“輸是必然的,你們的將士是為了博取功名,我們的將士是為了復仇,怎麽可能不輸?”
景策玦閉閉眼,“那你們為什麽不繼續往前打了?我們的士卒多半都已經折了,你們現在基本可以長驅直入直搗黃巢了。”
“那那樣,你們的百姓們,恐怕也會為了保住自己最後的希望以死相搏吧?”慕子衿說道,語氣盡可能的平靜,“我不是不想直接殺光你們,但沒有用,就算北武人死絕,已經死去的人也不會回來,何必徒增傷亡?”
但是景策玦聽出來了,慕子衿說後面那句話的時候,是有恨意在裡面的,恐怕確實,慕子衿是真的想直接殺光他們的
“罷了,這事先不說了,已經過去了。”景策玦搖搖頭,拋開了這個話題,“我來是奉我父親的命令來的。”
“有事就說。”君夕寧替慕子衿開了口。
景策玦把視線停在君夕寧身上,又拱了拱手,“是了,還沒祝二位結為連理呢。”
“大可不必。”君夕寧恨聲說道,“畢竟我們結為夫妻沒多久,就因為你們上了沙場。”
慕子衿側側頭,用余光看了君夕寧一眼,輕輕搖搖頭。
君夕寧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此事並不是我能插手的。”景策玦語氣中帶著抱歉的意思,“二位也知道我在大武的處境,我的話,還沒我那兩個弟弟好用,雖然我已經極力阻攔了,但是,還是未能成功。”
“所以,”慕子衿打斷景策玦的話,“殿下來到我定武軍營內,究竟有何貴乾?”
“遞降書。”景策玦說道。
在座的大辰人眉頭全部一挑。
沒聽錯吧?北武居然會說出投降的話語出來。
就算上一次北武戰敗,尚且只是議和。
“我大武目前無論是物資也好,還是青年也好,都嚴重缺乏。你們記錄的我大武的傷亡將士數量只怕是也不少吧?這種損失,大武承受不起,不如投降來的實在。”景策玦解釋道。
慕子衿銳利的目光看著景策玦,“這是武帝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景策玦心下一驚,“你怎麽知道?”
“雖然沒見過你們那位武帝,但是以他敢撕毀合約就能看得出來,他絕不是會投降的人。”慕子衿聳肩。
景策玦閉閉眼,“罷了,我就實話實說吧。”
慕子衿攤手,示意他說下去。
但是景策玦卻不說了,只是看了一眼那些參將們,“慕帥,此事不便太多人知道。”
慕子衿沉默半晌,吩咐道,“除了輕塵,你們都下去吧。”
參將們在慕子衿跟景策玦之間看了好一會兒,沒有動彈。
“下去,不允許偷聽。殿下不習武藝,傷不到我。”慕子衿淡淡道。
畢竟是慕子衿說的話,參將們隻得下去了。
慕子衿則拉著君夕寧走了下去,坐在夏輕塵旁邊。
景策玦看了一眼留在營帳內的三人,輕笑一下,“慕帥還當真是信任他們二位呢。”
夏輕塵正準備直接暴脾氣懟回去,慕子衿連忙伸手製止了他。
“他們是誰,我想不用我介紹吧?”慕子衿盯著景策玦說道。
“夏輕塵,原嘯林軍前軍副參,你的副手;辰王爺,原天狼騎營長,你的親兵。”景策玦不慌不忙地說道。
“既然知道他們是誰,”慕子衿靠到了椅背上,“那就沒必要驚訝了。有話就說,我時間不多,我還急著休息呢。”
景策玦擺擺手,“我沒有惡意,我是來請求幫助的。”
慕子衿挑挑眉,跟另外兩人對視了一眼。
“我父親到現在還想著集合起部族裡剩下的人,繼續進行戰鬥;但是我,想保住他們,我又勸不住我父親,所以我想請你們幫我。”
“幫你篡位奪權?”慕子衿聽出言下之意。
景策玦低下頭去,“差不多,是這意思吧”
“哼。”慕子衿輕笑一下,“你就不怕我順便把你也殺了,直接讓你們北武無主嗎?”
“倘若大武無主,原先集合起來的部落會重新分散,雖然說整體實力不高了,但是我大武以遊牧為主,到那個時候你們更不好抓我們,但卻又會被我們襲擾,所以,你不會殺我。”景策玦托著頭說道。
慕子衿輕哼,“你膽子還真是夠大的。”
景策玦笑起來,“我就當你在誇我了。”
慕子衿想了想,又看了看身旁兩人一眼,互相對視了一下,都輕輕點了點頭。
“那,詳細說說吧。”慕子衿說道。
景策玦知道慕子衿這是答應了的意思,欣慰的笑了一下,然後笑容變成了苦笑。
弑父奪權,這不是從小學禮義廉恥的景策玦所能接受的。
但是為了剩下百姓的安寧,景策玦也不得不做出了這個選擇。
等到景策玦離開定武軍的時候,慕子衿、君夕寧跟夏輕塵站在營帳口,目送著景策玦離開。
慕子衿看著他的背影,輕聲說道,“武帝不識人才啊。”
“嗯?”
“這種謀略跟膽識,只怕不是景策卿、景策宇那兩個只會打仗的激戰派所有的,武帝白白錯失了這麽好一個人才,可惜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