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集市熱鬧非凡,各類商販雲集,道路兩旁設置菜樓,或賣吃食或招攬住客亦或出售高雅之物,而外邊則是目不暇接的攤子。
比前幾次沈安雁出來景象還要壯觀。
但沈安雁無心流連,不過是作狀看了一番攤上的首飾,又去問了問文房四寶便直奔成衣鋪去。
鋪子東家是個徐娘半老的婦人,面孔敷滿了鉛粉,略一笑臉上立馬堆起褶皺,而那些鉛粉便簌簌落下來,“這位娘子光臨本店,簡直令本店蓬蓽生輝。”
說著這話,那婦人眼睛上下打量了沈安雁,繼而滴溜溜一轉,立馬巧笑嫣兮,“這位娘子可是要買布?製衣?或是購衣?”
沈安雁不慣旁人如此熱情,況且心裡牽掛著逃離,是而只能漠然回應,“不必了,我自個兒看看。”
那婦人卻不依不饒,又湊近來一步,執著一塊錦緞笑說:“瞧娘子這身大半也是平日裡不出來的主兒,大抵是不識得這些物什的,奴也是怕娘子瞧錯了東西,倒是討個沒趣,可不就讓奴罪過了?”
沈安雁微微將眼乜過來,“所以自你說,你這東西還有差的?”
婦人臉色一凜,顫顫牽起嘴角,“娘子這話忒直!不過這也是實然,娘子錦衣玉食慣了,自當不曉得平素我們這些人著衣不過麻布一裹,隻為蔽體罷了,根本不求穿得舒服,舒心,更別說好看了.。”
旁人只看一句話說得如手中的魚般順不溜秋的滑過沈安雁的耳邊。
沈安雁不堪其擾,面色流露出不耐神情。
但沈安雁頭戴幕籬,夫人瞧不見她的神色,而是自顧自地拍掌又說:“不似娘子,生下來便與爾等凡夫俗子不同.”
一語未畢,
而沈安雁那雙秋眸凜凜一動似水波瀲灩,“我偏不信你說的那些,既如此,拿幾件那些常人穿得麻布與我瞅瞅,我倒要瞧瞧有何不對的。”
婦人未料到沈安雁如此說,當下一怔,立馬扯了扯嘴角,“娘子埋汰奴不是,娘子哪能要那些東西!”
“我說我看看,你給我看便是,哪來那麽多過場的話。”
沈安雁一嗤,其目更冷,聲音更冽,“做東家的做成你這副模樣,竟然還有這麽多客人。.”
婦人臉色一垮,按捺著氣朝小二吩咐,“拂紅去拿幾件麻布過來,讓這個娘子試試.?”
言訖,婦人又轉過臉朝沈安雁莞爾,只是那笑意不大那麽真切隨和了,“娘子,奴還有客人要招待,是而要怠慢娘子了.。”
沈安雁本就不喜她在旁邊多言,連忙擺手揮退她。
等到拂紅上來,沈安雁見其不過一身粗麻衣物,頭上單單攥了個小髻,既無珠釵更無木釵,卻有一種出水芙蓉的清麗之感。
沈安雁不由道:“可惜了,這般綽約之資。”
這般話落,沈安雁便頷首示意,“拿幾件錦衣過來,讓我同這人換換。”
拂紅面露惶恐,其聲更顫得厲害,“娘子.,奴不穿錦衣。.”
沈安雁言笑晏晏,隻道:“錦衣是好物為何不穿,如何不穿?況現下我是客人,你招待我,便得足了我意。”
拂紅眉心緊蹙,雖不言語,但能看出去面容躊躇和忐忑,大抵還是害怕東家責怪。
方才那婦人眼瞧於此,冷冷道:“拂紅你換罷,畢竟有旁人賞識你不是,若是犯了客人的難色,豈不令我做不成生意?”
沈安雁聽聞此話,面色一沉,將那雙斂藏千秋之目若冰水一般淌過婦人,“她為人懇切實誠,我確實賞識她,既然東家不賞識,何不成人之美,與了我?”
婦人一怔,驚得面上那厚厚鉛粉刷刷落下,“客官要這拂紅?”
見沈安雁點了點頭,婦人眼睛一轉,繼而嫣然一笑,“只是這拂紅在奴這兒處了甚久,客官若要將她買了,奴頗為舍不得。.”
沈安雁懶得和她兜搭,緊抿唇道:“要多少金銀,你說便罷了。”
婦人聽聞暗咂這平素賠錢貨今日竟賺了前,不由笑得見牙不見眼,刺剌剌抻出兩指比了比,“二十兩。”
輕玲目光詫然睜圓,“二十兩?東家你倒是坐地起價,你上哪處牙婆子打聽打聽,便是頂好的丫鬟不過也就二兩銀子罷了。”
婦人笑容一斂,直拉長了道:“這位丫頭,你說話忒毒.!奴這拂紅怎能同那些個丫鬟比較?這拂紅是因喪父被奴買進來的,互相處了經年,哪能沒些情分?今個兒要不是見這娘子誠心想要,又是個善主,奴怎會賣了她?”
話說了那麽大一通,堵得輕玲面紅耳赤,而沈安雁也聽不下去,直擺手,“行了.。”
沈安雁看著夫人輕呵呵一笑,“東家我瞧你心也不誠,亦不是有情分的那個主.,我本是瞧她乖巧故而有那麽心思買她,但轉念想想,這副楚楚模樣拿回去,日後跟了我隨嫁隨從亦惹得我未來夫君也喜歡了,豈不駭人?”
東家臉色陡變,“娘子,要不十兩?”
見沈安雁神情巋然不動,立馬改口,“五兩.。”
沈安雁搖頭,看向拂紅,“去給我拿幾件衣裳.。”
拂紅看了一眼沉沉臉色的東家,東家更是不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瞧我作甚,客人叫你去拿衣裳.。”
拂紅貝齒緊咬,滿臉通紅的下去了,等到再來時,方才還聚集觀賞的人群已然散開,只剩下幾個打量的。
沈安雁見狀,眉心緊蹙,趕忙讓輕玲斥了旁人不要再看,如此之後方才拿著拂紅的錦衣往裡間去換。
那拂紅本是在外候著,但聽見沈安雁叫喚,“你進來替我更一下衣,我伸不出手來。”
如此拂紅才撩了簾子往屋內走去。
半盞茶的時辰,帶著幕籬的沈安雁才從裡間出來,買了方才試的那幾套,又要拂紅去尋幾套壓箱底的錦衣。
那拂紅立馬就吩咐往後門而去,等待撩了那後門的簾子,便見外面光禿禿的一片,原道深秋將過,馬上便是立冬了。
正深想著,隻覺一陣風拂,她回過頭,看著那高身玉立的男子,輕喚了一聲,“容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