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都是如此,喜好美麗的事物。
可分外討厭這樣的美麗開放在另外一個女人的身上。
雖說沈安雁和沈祁淵的事情,多少都知道,但近來聖上的舉動也分外奇怪,不僅自個兒下了旨,還叫了一乾王爺去幫襯。
就算沈祁淵炙手可熱,但也不必這樣幫襯著人家的心頭好不是?
況且男人這樣的生物,就是這樣,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著,況且還這麽好看的人兒在跟前晃著,難免不動些心腸。
再則,沈祁淵在外征戰,鞭長莫及,就算沈安雁和誰生米煮成熟飯,要曉得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呂氏打著自己的算盤,嘴角待沈安雁的笑意不那麽真切。
沈安雁卻看了看天色笑道:“大抵是不能和娘娘再話了,聖上還在上書房等著臣女,去遲了怕怪罪。”
她搬出聖人來說,呂氏無可奈何只能讓去。
待到伊人消失在眼界,呂氏瞥著那跪在地上的中涓,冷嗤了一聲,“今個兒也算是你倒霉,也不見見那人該打不該打就替本宮立威惹得這麽一身騷,那沈安雁頂著那張臉去上書房,聖上必定會過問,那沈安雁雖說不會說,但誰知道?所以你還是好好跪在這兒,自個兒打自己的巴掌,打到闔宮上下的人都見著了你,便算完了。”
說罷,又一如既往端著架勢逶迤而去。
巴掌聲在耳畔回響,輕玲往後瞥了一眼,“姐兒,那宮女跪在那裡打嘴巴子。”
沈安雁眉毛都沒抬地看著腳下青磚,“貴妃娘娘怕我上聖人那處去說個什麽,所以先防備著。”
這聲說出口,末字拖曳出長長的音,乍然聽聞仿佛是歎息般。
其實她真不會說,不過想來這就是宮裡的人物,勾心鬥角少不了,對每一個人都存著戒心,像是穿著高蹺過湍急的河,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這樣想罷,幾人上了乾清門,正西邊是軍機大臣,而東邊則是皇子宗親在那裡學習。
走過前面大大的甬道,兩邊的風景正好可以一覽無遺。
沈安雁垂首走著,然後就聽到一聲呼喊,她轉過頭去,原是謝澤蘊從東邊的上書房趕了過來。
“你今個兒怎進宮了?”
他穿著一件深藍色衣裳,腰上配了個墜著白玉的錦帶,隨著步搖輕蕩在風裡,有股子文人雅客的書卷氣味。
沈安雁朝他作了一禮,“我是進宮謝恩的,倒是你,正上著學怎跑出來了?”
謝澤蘊沒說話,領路的太監喚了她一聲,沈安雁展露歉意的笑,循著階上了道。
高大的門檻跨進去便見到半人高的鎏金螭獸放在透亮的大理石磚地面上,十幾根手臂般巨細的蠟燭熊熊燃著,在天光下杳杳跳動的微弱的芒。
轉過一道萬代江山的玉屏,聖上正穿著那身明黃色衣裳在案,肩頭上的織金團龍熠熠生輝。
沈安雁垂著臉走上去,“聖上聖安。”
皇帝抬了眼,深刻的眉下是湖水一樣深不可測的眼,“你今個兒怎想著來。”
說著讓她平身。
沈安雁沒起,伏惟在軟綿綿的地毯上,眼光余稍是聖人明黃色袍角的八寶平水,滿繡的掐絲,看上去莊嚴而平和。
“臣女是想拜謝聖恩,讓幾位王爺相幫。”
皇帝頓了頓,緘默著,透過巨燭融融的光看她,雙眼含著複雜的神色,“不算相幫,不過是聽聞了那些人的事,自覺窮凶極惡想懲惡揚善罷了。”
說是這麽說,但誰見過天子去管旁人家的事?
然後就聽到皇帝喟然長歎,“你對靖王有恩,朕對他,心頭一直愧疚著,這般相幫你也只為了讓自個兒心頭好受,不必拘禮.起身罷。”
沈安雁將額頭抵在溫暖的地毯上,“聖人,臣女還有一事相求。”
皇帝臉色冷了幾分,眼底的陰鬱起霧靄,“何事?”
沈安雁聽出他語氣裡的冷冽,心頭惶然,嘴上卻分外平靜,“臣女是聽前陣子南方遭了洪澇,想著或可讓人去查查,洪澇一事死了多少人,那些人可有妥善安置?防不得會因此遭了疫病。”
這事情一直是皇帝的心頭大病。
莫說死人是否安置,就是那些活生生的難民,早前撥了幾十萬兩白銀去賑災,讓欽差負責,但是呢,沒隔幾日,又張口要錢,他找血滴子去暗查了一下, 發現災民拿到的米都是陳谷,大多都還發了霉,而至於那些設置的布施處,眼看著一桶一桶壘得很高,可是打眼看進去,盡是茫茫的米湯,用長長的杓子往裡面捅好幾下才隱約看得見一些米。
皇帝臉色有些黑,眼睛卻晲向沈安雁,長長久久才道:“活人尚且管不了,又談何那些死人。”
皇帝負手走進她,流金溢彩的龍靴踩著軟墊上,發出沙沙的細響,“本來洪澇並未死多少人,但黑心腸的欽差和官員私下媾和,侵吞賑災銀餉,導致餓殍遍野,又無人看管,那些個百姓的屍體就這麽臭在地上,長期以往肯定會發疫病,但現在便撥藥材,撥銀子下去,你覺得,他們不會吞?”
沈安雁靜靜聽著皇帝的話,心神俱駭,“他們就不怕被發現。”
“利益當頭,誰能看得長遠,不過是只顧當下的滿足罷了。”
皇帝沉寂下來,看著輝煌的彩畫,眼波劃了個弧度,“所以朕如今不能發。”
不能發?
就這麽眼看著百姓餓死,發生疫病,到時候再盤查?
可那時候別說遭的錢更多,只怕來勢洶洶更不能
皇帝知道她在想什麽,嘴角含起落寞的笑意,“別說這個,就是如今戰事吃緊,各地都在懸征軍稅,谷糧,根本不能供應南方的災事。”
所以前世的疫病根本不是沒察覺,而是都心知肚明,只是冷眼看著罷了,等到勢不可擋的時候才來解決。
這根本不是什麽戰事吃緊,而是聖人私心作祟。
他想通過疫病的爆發一並鏟除那些個貪官人員。
至於百姓生死,不過是為他牢固這個王朝的手段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