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很快輕玲端著早膳登門入室,熱騰騰的雞湯在暖室裡更顯馥鬱。
紅淺一面幫忙布菜,一面又提起方才的事。
輕玲聽聞只是笑笑,“大清早的你發貨訓斥也不嫌埋汰了一整天那丫鬟做得不好,日後將她調到其他地兒去便是了。”
言訖,輕玲擎起蓮枝紋青花盞舀了一碗粥給沈安雁,“姐兒餓了罷,昨夜您就沒怎麽吃東西。”
那近在眼前的粥汩汩香氣細密地纏繞著沈安雁的鼻尖,叫她不由食指大動,吃了一口。
輕玲拿起筒塹熄滅了燭火,“今日天氣甚好,雖有些泛涼,但到底不啻凜冬,或可出去賞玩。”
沈安雁平素與許多貴家小姐交好,從前一向邀約出去茶話詩會。
只是物是人非事事休,摧柏成薪,都變了。
沈安雁喟然一聲,“前先兒發生了那等事,雖說我是被汙遭的,但沈侯府家宅不和便是事實,不管我如何說,她們也都懼怕我,害怕走進了,名聲也差了。”
這話說完,沈安雁又兀自喂了一口,然後道:“等會兒拿帳簿來給我看看,馬上近冬了,又不曉得會出多少朱門酒肉臭,還是得多看看.”
紅淺撅著嘴嘟囔,“姐兒管他們作何?我們尚且自顧不暇.再則上次棉衣那時,可不是叫那些人倒打一耙?”
輕玲卻踅身將方才熄滅的燭火點燃,“姐兒先吃,奴婢先點幾支燭火,等會兒姐兒看起帳本眼睛好受一些。”
那隻燭燃了一夜,幾乎殆盡,是而閃爍出來的光微弱得一點,照在筆架上,影影綽綽。
沈安雁吃了幾口便罷了筷,轉到案上去潤筆。
紅淺見此也隨輕玲另添了幾盞燈油,並拿著銅錫挑了挑燈芯。
馨馨然的光不過余微,但置在一起便成了十分廣袤的明亮,然沈安雁眼前也豁然開朗。
便是這當口,有下人撩了簾子進來,說是外頭有媒娘找,是有關沈安霓的親事。
沈安雁擎著筆頭也未抬,“這事是沈安霓的事,叫我去作何?且我也說了,但凡她的事,她自個兒處理無須過問我.”
下人略躑躅,伏惟在暖烘烘的青磚上,心頭便跟著濕漉漉起來,“二姑娘曉得是而敲定了婚約,如今在商量嫁妝之事姐兒您也曉得之前這大小姐二小姐的嫁妝全拿來填了沈侯府的窟窿.”
一語未畢便聽到輕輕的磕搭聲,原是沈安雁將筆放置在筆舔上。
那下人身子一緊,觳觫地磕起頭來。
沈安雁不叫她停,隻問:“沈侯府的窟窿?沈安霓這麽說得?”
下人囁嚅應是。
紅淺怒不可遏,反唇相譏,“這個二姑娘竟還有臉這般說?那沈侯府的窟窿起先是因何而有的,她心裡不門清?現在反來巴著我們姐兒要嫁妝,我們姐兒排行還是她的妹妹,她怎有這個臉?”
沈安雁卻牽了牽衣帶似喟然地問:“前幾日才道這門親事,今日就給定下來了?”
下人搖了搖頭,“沒呢,不過是兩情相悅都定了貼,只是二姑娘想著沒有嫁妝,到時候嫁出去門面不行叫婆家看不起,所以才想提前來找姐兒討要。”
這話說的直讓沈安雁覺得沈安霓是披在自個兒身上的濕衣裳,緊緊的吸附住她,叫她擺脫不掉,終會拖累己身。
沈安雁慢慢把手放在椅搭上,直愣愣地看著悠悠燭火,默然半晌,她才吐出一口氣,“這是她的事,不關我的事你去告訴她,若是還惦記著從我這裡挖出點錢,便休怪我不客氣。”
沈安雁這話說得明明白白,也沒有人認為這是開黃腔。
只是落到沈安霓耳朵裡還是叫她氣得不行,“她這真的是得意了!”
沈安霓從憑幾上坐起來,狠狠挫了挫牙花,“從前在她那兒討不了一點好,今個兒也討不了好。”
沒人回應她。
自沈安霓去莊子之後,那白茋早就隨著當地的一個莊稼漢跑了她身邊照顧的也不過是些小丫鬟。
那些小丫鬟年紀尚淺,但盯得了著頭,曉得是該聽誰的話,所以隻管沈安霓的衣食住行,旁的根本不插手也不過問,今日還是借著這親事,那些個小丫鬟才有些躑躅去找了沈安雁。
只是下一次再去,便沒法了。
沈安霓隻覺得氣,可如今沈侯府管事權利捏在沈安雁手裡,她氣又有何用?再像從前那般,豈不是步沈安吢和沈方睿的後塵?
沈安霓像噎了口冷風似的,嗓子疼得厲害,堵得胸腔也咚咚的響。
她立馬起身,零零碎碎的秋光從竹篾裡篩在沈安霓臉上,將她的喜不自禁照耀得分明,“你去,就告訴沈安雁,我們見一面。”
那小丫鬟不為所動,站在廊下神色清冷,“姐兒.聽奴婢一句勸,您還是好好呆在屋子裡,等到陳大人接了你過門,成了夫人,到時便飛黃騰達,想要什麽不行呢?”
這些眼力淺的家夥。
飛黃騰達?
飛黃騰達能這麽簡單?
那陳大人根本不是什麽好男人,她從前跟著林淮生,哪裡還不曉得陳大人和那林淮生皆是一丘之貉。
只是如今已然這副困境,她再不滿,也別無選擇,難不成叫她選個寒門子弟?
那不是一輩子都會被沈安雁踩在頭上?
所以沈安霓明知陳大人是什麽人也還是與他交換了庚帖。
但她怙恃俱失,家中唯一攀得上血緣的沈安雁,自己與她的關系還是人盡皆知的惡劣
像她這等光有著一層沈侯府二姑娘的名聲卻無實權,而且還沒有嫁妝,就算山東遠離京城,但丈夫不愛,嫁過去沒有多久就會原形畢露,到時她如何自處?
不過是看著陳大人一個一個的妾室往府內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