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
沈方睿除了要錢時來得殷勤,何時見過他來老太太房裡。
沈安雁心底嘲諷,面上卻笑著落了座。
那廂老太太卻拉起沈方睿說道:“你與我的那香用著倒不錯,人也精神了許多,近來如夢也爽快了,不似從前,總輾轉反側。”
沈安雁感覺到沈方睿看了她一眼,隨即才扯了嘴角回:“祖母您用著好便好,這東西平素少見,也只是我姻緣湊巧得來的,想著是養身的好東西,便巴巴給您送了來。”
沈安雁吃著王嬤嬤端上來的花茶,隻笑:“大爺從何處拿的好東西?叫我也看一看?”
沈方睿眼底閃過驚慌,沈安雁看得清清楚楚,卻聽得他侃侃而談,“這東西不多,盡數給了老太太,也不算是什麽頂珍貴的,哪勞煩得你看它。”
沈安雁精瓷的手指捏著茶蓋頓了一下,隨即看向老太太笑道:“老太太,瞧瞧大爺這話,既不是什麽頂珍貴的東西,還不叫人看的?我也不作搶作拿,單看一眼都不行?”
老太太當然不會那般小氣,隻狀似責備地看了一眼沈方睿,“三姑娘只看罷了,瞧你護的,就是三姑娘要拿去,我也樂意。”
這話畢,方老太太叫王嬤嬤拿來。
大抵是這香甚得老太太心喜,所以放至在珠匣中。
王嬤嬤拿出來時,沈安雁隻以為是金銀珠寶,等到打開才見到裡面靜躺著的香燭。
沈安雁走進細瞧,那香與平常所見無差,只是聞著香味不同尋常。
沈安雁暫時瞧不出什麽異常,攏著眉深思的模樣卻叫沈方睿嗤之以鼻,“三姑娘莫不是覺得我要害自個兒的祖母?”
這話堂而皇之的說出,叫沈安雁不知如何回答。
不過一瞬,沈安雁闔上了蓋,隻笑:“我瞧著這香和平常香沒有什麽差別,隻暗想它到底有何能耐,能夠讓老太太精神如此矍鑠。”
“這點我也覺得奇怪,”老太太大抵是精神上佳,說起話來也倍感和氣,“我還問過睿哥兒,不過他不肯說,想來也是,他又不是作這東西的手藝人那能知道的這般清楚,豈不是叫那賣香的沒了生計的活路。”
沈方睿連連道是,殷勤又忐忑的模樣隻讓沈安雁腹詭,便問:“那大爺是在何處買到的這物,又是怎麽知曉這物的?這物來得神奇,叫我好奇得緊。”
沈方睿有些躑躅,坐在位子上喂了自己一口茶,隻道:“聽同窗人說的,隻他家祖母也用的這東西,近來身體漸好,所以我才想著給祖母用一用,就是東西巷子的香緡鋪。”
這話倒無錯漏,沈安雁聽聞便不再問。
之後又說了數語,等到老太太說有些乏了,兩人才就此退下。
走過抄手遊廊,沈安雁冷眼看著上階的沈方睿,道:“大爺,你拿給老太太的到底是何物?”
沈方睿腳步微踉蹌,踅身看她,“何物?就是香?禮佛用的香燭。”
沈安雁冷笑起來,帶著鄙夷乜向沈方睿,“禮佛用的香燭?平常侯府用的香燭都有專門供送的,這香來歷不明暫且不談,隻它的作用未免太令人側目了。”
沈方睿漲紅了臉,從牙縫裡擠出句話,“那是你不知道,不懂,所以你覺得奇怪,但是不代表就沒有這樣的東西。”
沈安雁連連點頭,隻覺得沈方睿這等模樣更令她不安,“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然是陋聽陋知,但那些大夫他們甚懂,去問問他們有和物什,不用吃單是聞便能修養身子至此的。”
說著沈安雁振袖欲往外走。
沈方睿卻未去拉扯她,隻站在階上,晲斜她,“三姑娘盡可去問,只是這東西若是沒問出個所以然來,那便是三姑娘欠我一聲道歉。”
說完拂袖而去,只是誰也沒有人看到他轉身過去的鐵青的臉,忐忑的神情。
沈安雁站在門廊下,怔怔的,流雲從她頭頂而過,帶來喝醉的夕陽光芒,灑在她瓷白的臉上。
輕玲看著,問:“姐兒,去找大夫嗎?”
沈安雁籲了一口氣,惘惘看著如火流雲,“方才大爺來時,那般無力,老太太都沒說什麽,想來大爺近來頗得老太太寵愛,這般貿貿然將大夫叫來去看香,若是真沒什麽,只會讓我下不了台。”
說著,沈安雁轉過頭,看到廊下竹簾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有個小丫鬟挑了端著銅盆從裡出來,將那些燒得灰黑的香倒在花叢裡。
她抿了一下唇,“叫下人看著,下一次含清院再送香時,從裡面挑出來一些給我。”
如此過後幾日,沈安雁沒等來下人拿來香燭,反而是等來聖人的傳召。
沈安雁正對窗寫著書信,聽聞此息,楞了一下,墨汁便墜在素白的宣紙上,炸開成花。
“聖上叫我,可說何事?”
輕玲搖頭,隻道:“姐兒快更衣罷,免得讓傳召的宮人等久了。”
沈安雁雖進過宮,不過都是逢佳節盛宴,隨著一乾人等面聖,像今日這般被指名點姓的倒從未有過。
所以縱使見慣了大風大浪,沈安雁未免忐忑,更何況那是叔父的生父。
這事驚動了老太太,趕忙出來,替沈安雁理著立領,叮囑道:“你一向知節守禮,所以我也不多說些什麽,只有一點,但凡覺察出不對之音,只聽著,萬莫回應,這宮中可不比在家,那是吃人的地方。”
最後一句話,老太太用盡了力氣說,以至於落在沈安雁心頭如同沉甸甸的石頭。
沈安雁聽著點頭,“祖母放心,雁兒會小心應對的。”
老太太便又念叨起,為何聖上會傳召她入宮,又使銀子往宮人上頭塞。
那宮人得了好處,嘴就軟了,卻還是笑著,“這事奴才真不曉得,隻聖上突然這麽一說道,至於為何,只有等三姑娘去了那兒才方知曉。”
這話便是銀子打了水漂,白忙活一場。
老太太著急了半晌,當下也看淡然了。
再怎麽說這靖王還在外征戰,一心一意牽掛著三姑娘。
反正只要少說錯話,聖上也不至於殺了三姑娘不是?
如此作想老太太也安下了心,叫沈安雁帶上穩重可靠的卞娘,送著她上了馬。
然後只聽得馬匹一聲嘶鳴,馬車搖搖晃晃地往宮裡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