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很重,況且牽連甚廣,不僅管代姑姑受責,負責分配的諳達,還有掌管后宮的呂貴妃也要一並被罵。
呂貴妃方才才因司珍房挨了頓罵,此刻又遭訓斥,況還是被沈安雁瞧著,如何能咽下這氣,是而,當即鳳眸一冷,赫赫揚揚地射向那太監。
太監直覺被剔骨彎刀刮似的渾身一顫,愈發匍匐在地,嗡聲道:“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心頭卻不禁怒怪那殿前失儀的宮女,眼睛便順著一望,登時打了個激靈,連忙改口道:“太后,聖上,各位主子娘娘恕罪,可是奴才冤枉,這個宮女,奴才見所未見。”
太后眯起眸子,晦澀的光流連在呂貴妃的身上。
呂貴妃卻是猛然恍神過來,大喝一聲,“來人護駕,有刺客!”
這一聲嬌喝,引來無數佩刀侍衛似洪水般湧上來,駭得所有妃嬪花容失色,驚聲連連。
而呂貴妃卻是擎起那金線繡鳳的袖臂直指俯首的宮女,“來人抓住這個刺客。”
那宮女弱女流一個,經不起男子的架勢很快便被侍衛捉拿在手。
聖上那張素來和睦的臉此刻也壅塞至極,當即撂了菩提佛珠串子,撞得食案玎璫作響。
太后陰沉著臉看過來,“呂貴妃,你這是做什麽?”
呂貴妃抬起頭,臉色張皇地道:“回太后,聖上的話,這個中涓太監不識,既是不識,那定是私自溜進宮裡的人,意圖對太后聖上不詭!”
“不詭?”
太后臉色更陰,“哀家瞧你才是不詭,刺客會著中涓服飾?也會如此手無縛雞之力任人擒拿?哀家看你是為推卸委任才胡亂找的理由。”
呂貴妃惱怒著太后的不給面子,但更多的則是暗恨那太監為何要說那樣的話,若不說,剛才自己也不可能一頭熱的說刺客,徑直擔了這管帶宮人不力也好比驚了聖駕要好。
但箭已離弦,此時再後悔也沒用,呂貴妃只能暗自給那太監施了一記眼神。
太監會意,跪著朝前叩拜,“太后,聖上,奴才所言句句屬實,這個宮女,奴才的確未曾見過。”
“荒謬。”太后冷哼一聲,“就算你是負責宮女的,但也不可能人人都識,豈非你有過目不忘的本領?”
太監不敢抬頭,隻泥首著,從深深埋頭的縫隙裡泄出嗡噥噥的聲音,“回太后娘娘的話,奴才雖未曾有那等驚才,但到底是乾這個經了些年份,況今日夜宴所有中涓都過了奴才的眼,是以奴才不會記錯,這中涓奴才的確未曾見過。”
“未曾見過?你不過就打了那麽一個照面萬一眼神有了差錯不也有可能?”
太后站起來,在搖曳的燭火和月色的清輝裡緩緩踱下來,走向那個宮女,“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也讓各位嬪妃瞧瞧,看你是否臉生?”
那中涓瑟縮了一下身子,咬著唇噙熱淚地抬起一張瑩白如玉的小臉,“臣女拜見太后。”
她用的是臣,太后怔了一下。
沈安雁雖早曉得沈安吢借著隨行混進皇宮,也叫了太監盡力去看顧著,但看著她刺剌剌地站在眾人面前還是以如此狀貌,心裡還是不由得咯噔一下。
呂貴妃皺了皺眉,覺得沈安吢有些熟悉,看了一下沈安雁心下恍然,只是還未開口,太后那邊蹙緊了眉,“你是何人?”
沈安吢身子顫了一下,抬起婆娑淚眼兀篤篤地看向簪滿華翠的太后,這個全天下最尊貴的女子曾讚過她女子之典范,那時的她看著自己,目光含著星河仿佛就在昨日,可今日卻如凜冬的冰湖,刺骨又白茫茫,完全瞧不見自己的存在。
沈安吢有些不可置信,囁嚅著聲問:“太后,您不記得臣女了嗎?”
沈安雁深知此刻作不得閑人觀大戲的角,立馬伏惟叩拜,“臣女有罪,還望太后娘娘,聖上,貴妃娘娘恕罪。”
呂貴妃不耐煩地瞥她一眼,“宮中之事,關沈三姑娘何事?沈三姑娘又有何罪?”
沈安雁咂出呂貴妃言語裡的怨怪,目光依然沉沉,隻道:“臣女雖不知情事之細枝末節,但認識這著中涓服侍的女子,正是為臣女的大姐姐,沈安吢。”
這話剛訖,呂貴妃鳳眸一轉,立馬怒道:“沈三姑娘,聖上好心請你而來,你卻如此作為搗亂夜宴,是安的何居心?”
沈安雁抬起那雙令呂貴妃驚豔又嫉妒的楚楚眉眼,盛滿著疑惑看她,“貴妃娘娘這話何意?臣女方才說了,此女是臣女的大姐姐,但今日大姐姐為何要來此處,臣女不知。”
“你不知?”呂貴妃烏濃濃的眸子按捺下妒意,冷冷譏諷著她,“今日中秋節宴,多是招待宮中之人,宮外的,無外乎幾個王爺侯爺罷了,他們與你大姐姐平素並無往外,唯有你才有可能帶進她來。”
呂貴妃頓了頓了,“況且,沈大姑娘曾經如何被太后說為女子之典范,如此注重德行之人,怎會這般不成體統地進來?”
沈安雁看著呂貴妃,她的手就停在自己的眼前,大鑲大滾的通袖下面是一雙小荷才露尖尖角的丹蔻,那麽一點點,明明該是十分可愛的模樣,卻像一根針似的戳進沈安雁的眸子裡,讓她隻覺得刺痛。
“依照貴妃娘娘之意,臣女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地將大姐姐帶進宮中還以如此面貌是為何?臣女既然那般想讓大姐姐進宮,著聖上下一道旨意不便可以?”
找聖上下一道旨意。
沈安雁是生怕旁人不曉得她如今蒙受聖上寵愛,所以說這般話。
還是想借著聖上的寵愛拿喬她?
這話猶如細針刺得呂貴妃心口泛出嫉妒,“早便聽聞沈三姑娘伶牙俐齒,本宮說不過你,但事實擺在面前,你再強自狡辯都是虛妄。”
太后聽聞這套說辭,眼底猶為不耐,她一向不喜這貴妃,只是礙於她家中的勢力所以不得不假以顏色,但是這並表示,她就能任由貴妃獨大。
畢竟后宮萬花齊放才是最後,一支獨大只會陰陽失和。
太后掖了掖鬢角,晲向沈安吢,“女子之典范?哀家怎不記得了,不過,你說說,你為何如此裝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