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氏不置可否,焉頭耷腦地道:“還請將軍饒恕末將之罪,也請將軍體察末將之情莫要阻攔末將。”
言訖,他抬手望向沈祁淵,希冀的雙瞳裡是沈祁淵抿緊唇瓣的搖首,他驀然冰了眸,“將軍,難道千萬的將軍也不及三姑娘?”
沈祁淵沉吟道:“我是不會讓三姑娘冒此等險境的。”
他撇過眸,將宛如明炬的冷目探向夏侯思 ,“為博得她喜,為與她相守,我已砥礪付出許多,至今也成我執念,我斷不會因旁人而錯過今時這番姻緣。”
夏侯思冷聲道:“所以,將軍便能人心見數萬將士為此灑熱血拋頭顱?”
沈祁淵搖了搖頭,“自不如是。”
夏侯思頓了頓,詫然抬首,“但將軍”
“夏副將可還記得那被關押在刑帳裡的沈安吢。”
沈祁淵沉聲開口,惹得夏侯思瞠目來望,“將軍是要令沈安吢代三姑娘過去?”
此言方楚,夏侯思便急急打斷,“不可!”
夏侯思望著沈祁淵,“將軍,雖我們只是懷疑那沈安吢與敵軍勾結,但心中早已篤定,此乃不爭事實,叫她過去,豈不是令爾等自投羅網?”
沈祁淵不置可否,卻是低語道:“沈安吢投敵所謂是何?我們便與她如此,叫她忠心為我們便是。”
夏侯思皺了皺眉,“將軍就不怕三姑娘曉得?”
沈祁淵沉吟一番,“三姑娘不會當真的。”
夏侯思看著沈祁淵那攥緊茶盞的手,喟然一聲,“將軍覺得,三姑娘不會當真嗎?”
沈祁淵聞言,隻覺心緒煩躁,不由捧茶直灌了一口,“她不會的。”
夏侯思便問:“即便三姑娘真心信任將軍,也不會將此事當真,但將軍勢必要將大姑娘放出來,也勢必要同大姑娘斡旋一番,這副情景若被三姑娘見到,將軍可有把握三姑娘不會傷心?”
沈祁淵深納一口氣,聲音卻杳杳低糜下來,“我並無此把握,但我更不能親眼見她去送死。”
他頓了頓,忽而舒然一氣,“捱過這幾日即可。”
卻說那邊沈安雁打盹了半晌,倏爾醒過來發現已至床上,並無沈祁淵身影,當下心慌意亂,忙是趿鞋出了簾外去尋。
行至途中,正遇沈祁淵踱步而來,朝她言笑晏晏,“怎得這般匆忙?”
沈安雁見他面色雖是蒼白,但周身齊整,舉止亦不滯緩,故舒了一口氣,“尋你呢!”
言至於此,她不禁埋怨起來,“你受了那麽重的傷,我隻稍稍移開了眼,你便胡亂走,也不怕扯破了傷口。”
沈祁淵聽罷,面露微笑,“是我錯了,不過,我昏睡了這般時辰,得要去問問夏副將帳內可生了何事。”
沈安雁身形一顫,張著一雙馨馨的眸瀲灩看他,“那夏副將可同叔父說了什麽?”
沈祁淵未料她竟這般直白相問,不由詫然,卻是緩和了目而笑,“這外邊風大,且回了帳中再說。”
沈安雁點了點頭,正欲抬腳,那廂沈祁淵卻抻出手來握她。
寬厚的手掌熱烈似火,順著指尖傳遞至沈安雁的心扉,顫得她不由心頭一跳,直顧不知所措起來。
沈祁淵瞧出她的異樣,低首詢問:“可是怎得了?”
沈安雁囁嚅著,似小貓叫般,“沒什麽。”
沈祁淵見狀,嘴角牽起一抹笑意,也不知想到何事,倏爾沉了下來,唯是攏緊掌中柔夷直往帳中走去。
直至屋內,沈祁淵才放開了手,卻不由自主撚了撚手心細汗,這般作態時,突聞得一旁窸窣之聲,他展目望去,見其雙頰已是紅透,卻故作鎮定捧著茶細細啜飲著。
沈祁淵不由一嗤,“方才訓我時說得信誓旦旦,此番進了屋內怎一言不發了?”
沈安雁聽他調侃,含春眼眸微微一掀,晲出小女的媚態來,“你盡曉得這般待我,卻是叫外邊那些將士曉得你如此,豈不說你妄為大丈夫?”
沈祁淵癡迷她如此作態之中,待得神情目明,他方哂笑一聲,“我又不管旁人如何看待我,我隻管三姑娘你如何看待我就行了。”
沈安雁聽得心頭如面前那炭火觱剝剝地劇跳,嘴角卻是一掀,嗤道:“沒個正經。”
沈祁淵劍眉緊蹙,“怎叫沒個正經,此乃由衷之言!”
沈安雁聽罷不由瞠笑連連。
沈祁淵也隨之粲齒,卻想到今後幾日,心中鈍痛,不由扶住胸口。
沈安雁見狀,震驚失色,“可是傷口犯疼了?”
說著,玲瓏的身形軟柔如水地朝沈祁淵靠了過來。
滿鼻的馨香圍繞過來,驚得沈祁淵不知所措,直顧那張細潔含蓄的臉如同芙蓉出水似的光楚楚望著他。
沈祁淵哽了哽喉嚨,不禁撇開眸,“無事,這點小傷罷了。”
沈安雁皺了皺眉,“怎會是小傷,我都見著了,那麽橫亙在胸口上,猙獰得可怕,換作是我可不得疼死了。”
沈祁淵卻笑,“我是男子漢,大丈夫,再則,我若是因此痛得大呼小叫,被將士們瞧見,豈不是煞了威風。”
沈安雁瞠眸道:“你就曉得威風臉面,那便忍著罷,再疼也不能說出口。”
沈祁淵眸色微沉,翣了翣眼道:“便如三姑娘所言。”
沈安雁隻覺他話中有話,臉上神情異樣,不由細看過去,但便這麽一眨眸,仿佛方才只是錯覺罷了。
想及之前沈祁淵去找了夏侯思,沈安雁心頭微沉,也沒了與他說笑的心思,隻開門見山的問:“叔父,夏副將可同你說了什麽?”
沈祁淵蹙了蹙眉,“沒有說什麽。”
沈安雁不信,張著一雙春眸微睞,“確是什麽都未說?”
沈祁淵見她如此,遂歎了一口氣,“三姑娘既然心疑,又何必問我?”
沈安雁心顫了顫,抿著唇瓣囁嚅,“我雖是心中有疑,卻是相信叔父,既是相信叔父, 自然想要問叔父,是故,叔父講什麽,我也會相信。”
沈祁淵默然半晌,倏爾釋然一笑,“三姑娘倒是聰明。”
沈安雁心頭微沉,卻聞沈祁淵正襟而危言道:“其實三姑娘不必如此說,我也會告訴你,畢竟我不願你稀裡糊塗地看著事情發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