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上眾人見著沈安雁來了,一時神色各異。
隻瞧著沈安霓下意識就忍不住要開口,卻在反應過來林淮生還在這邊坐著。
為顧及自己在林淮生跟前的印象,硬生生是忍住了自己那個見著沈安雁就要吆五喝六的性子。
而林淮生則根本沒有注意到沈安霓的一番神態變動,只顧著抬頭去看逆光走過來的沈安雁。
能讓林淮生願意娶回門的姑娘,家世好是一回事,重要還是要有數一數二的好皮相。
沈安雁便是這兩頭都佔全了的。
大家小姐端端正正的脾性,舉手投足之間卻別有一種嬌美動人,引人注目的魅力。
隻覺得當她一進這廳堂裡,整間屋子都明媚生豔起來。
一邊林楚卿卻眯長眸子看她。
她平素與沈安雁並無多交,也只是偶爾宴席上才會與她攀談幾句。
那時因她與弟弟婚約一事,先入為主將她當作親人,故而看她也只是略略的長相嬌媚,行為規整,是個好弟媳的人選。
而經此一事,當她再看沈安雁便覺得她細腰猿背,一股子狐媚妖精的風情。
那廂的顧氏首先反應過來,開口道:“三姑娘未曾看到有人來尋?許是下人們又松散了,等貴客一走我便去好好訓導一二。只是如今要緊事是三姑娘你怎麽惹了世子妃殿下了?還不快向世子妃賠罪。”
沈安雁早已經習慣顧氏什麽髒水都硬要往自己身上潑的那副模樣了。
何況此次,自己早有準備,便更是不慌不忙。
於是她緩緩上前,氣定神閑地睃巡眾人,最後將視線落到林楚卿身上。
“世子妃殿下若是覺得我有何錯處,大可以明言,安雁做錯了,必然會向世子妃登門賠罪。只是安雁擔心世子妃對世子關心則亂,恐容易受那小人挑撥,傷了我們兩府和氣了。”
林楚卿豈非不知沈安霓的打算,只是這件事並不是她知道便能冷靜應對的,遂抬眉問道:“我聽聞沈三姑娘私藏了我家世子的一枚香囊。”
一語未畢,她掖起錦帕笑笑,“我尋思著這女未嫁,男卻已娶,便是往日同窗情分再深,也斷斷是沒有要珍藏一枚貼身佩戴的香囊的緣故,故而登貴府的門一問。”
林楚卿看向沈安雁,眼神冷冽,“沈侯府教養女兒家到底是巡了什麽樣的規矩?”
語氣平淡沉穩,但隻稍一細聽便可知曉這話已經極重了。
言裡話外竟是不單說一個沈安雁,而是全數沈侯府姑娘頗欠教養。
沈安霓揚著笑臉,端看起來便是一副未聽出其中之意。
而沈安吢那張柔和的臉卻是微微一凜,晦澀地看向沈安雁。
卻見當事之人依舊從容寧靜,聽了這樣的話也半點惱怒沒有,隻微微蹙眉略疑惑道:“不知世子妃是從何處聽聞的這些不經之談,卻又因這些捕風捉影之事動怒?”
沈安雁說到此處,一哂,“世子妃若是不信,大可以去我院裡看看,到底有沒有什麽世子的香囊。”
林楚卿見她這副坦坦蕩蕩的模樣,當下猶疑起來。
畢竟問話事小,搜院事大,一旦是找不出來什麽,那她便少不得要向沈安雁賠禮道歉。
到時候鬧大了,保不齊世子也惱了自己,豈不是自己給自己添了一樁麻煩事。
沈安霓眼看一腳便要入了林家,此時看見林楚卿猶疑不決,按捺不住,登然起身辯質起來。
“三妹妹這樣便不對了,有便是有,何必為了懼怕責罰而信口胡說?我是看見你身上有世子的香囊的,眼見為實,做不得假。”
沈安雁的語氣則並不為沈安霓所帶動,仍是一副淨水無波,冷然自持的模樣。
“沒有便是沒有,難道要為了給世子妃賠禮道歉而現變出來一個香囊不成?你說你見著我身上有世子的香囊,倒是說一說是何時何地我做何事時身上有這麽一個香囊呢?”
沈安霓最煩她牙尖嘴利的模樣,當下便說:“當時承澤也在旁邊,承澤你出來說,她身上是不是有一枚織金香囊。”
承澤驟然被喊住名字,身子一顫,但還是走上前去,照著曾經安排好的台詞說道:“奴婢確實看見三小姐身上有一枚織金香囊。平日裡姐兒是不愛佩這些東西的,故而記得格外清楚。”
她這話一出,卞娘輕玲饒是知道這人叛向了顧氏她們,也是一時間怒急攻心,恨不得衝上去問問她那心肝是不是全放進狗肚子裡頭了,竟要在這種時候反戈潑自家姐兒一身髒水。
這樣一想,若是她們當時未曾警醒,任由這承澤將香囊放進了三姑娘的裡屋,如今的情形可不就是要百口莫辯,任由她們將那潑天的汙穢心思加諸在自家姑娘身上。
承澤卻在說出口的那一刻產生了一種扭曲的快意。
她抬頭看向沈安雁,心裡想著碧波院裡頭高高在上的沈侯府嫡小姐這次總該正眼看自己一次了吧?
哪怕是驚懼憎恨,或者是不可思議,總歸也該不是昨日那個目下無塵的沈安雁了。
然而她和沈安雁四目相對的時候卻發現沈安雁平靜的有些了然。
那一雙晶瑩剔透的秋水眸子清泠泠的掃過來,好像世間所有陰私汙濁的心思都無處遁形,而她所有的洋洋自得都像是跳梁小醜一般可笑可憐。
沈安雁的眼中沒有怨恨也沒有驚詫,隻默然了片刻,似乎是覺得有些厭煩疲倦。
然而還未等到她說些什麽,便有另一個人先開口指責她了。
“沈三姑娘,你便是瞧不上我林淮生,倒也沒必要不知廉恥想要勾引我姐夫吧?吊唁時候還故作冷淡,未曾想背後竟是這般傷風敗俗?我姐姐若是夫妻不睦,你心中難道就沒有一絲歉疚自責嗎?”
她抬起眼看見林淮生怫然作怒的模樣,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前世似乎也是如此吧,青春錯付,誤嫁此人,未出閣前多少溫柔繾綣,嫁為人婦後就全化作這般的醜惡嘴臉。
只是,這一世他倒是先忍不住展露了?
沈安雁心裡覺得好笑,他林淮生又有什麽資格怨懟自己?
她為什麽要歉疚自責?
那些負了她的人,誣陷她的人,將她一生幸福生生斷送的人,也有過歉疚自責嗎?
她低著頭怒極反笑,正欲駁斥林淮生的時候,卻聽見身後傳來沈祁淵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