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雁夢到這裡終於覺得未免太過離譜了。一旦意識到這是一個夢境,那便再也沒有什麽好留戀的了。
沈安雁很快醒過來,但覺得好似和沒醒一樣。她還是像被捶打了千百遍一樣,渾身上下都是鈍鈍的疼痛感,頭痛便罷了,嗓子也仿佛要爆炸一樣。
好在她只是剛剛把眼睛吃力的睜開一點縫隙,就被人扶起來喂了水喝,等她一口氣喝掉了一盞水之後才抬眼看清楚扶自己起來的人,正是沈祁淵。
沈安雁這才從方才的噩夢中醒過來,有些意味深長地看向沈祁淵。
如今在沈安雁眼中看來,除了最後那一點莫名其妙的結尾,前面的東西都會在不久的將來噩夢成真。是以沈祁淵入籍並不僅僅是自己的叔父,還是噩夢的代名詞。
她這樣想著,多少就冷淡了起來,假借著病意轉過頭去想要再次入眠。
而沈祁淵居然也沒有打擾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沈安雁。
他知道沈安雁方才是做噩夢了,她眉心皺著的樣子讓人覺得那噩夢恐怕十二分的駭人。他正揣度著沈安雁到底夢見了什麽,就聽到她喊出來了一聲他的名字。
沈祁淵一時之間覺得自己實在是罪大惡極。
外表上風輕雲淡的沈三姑娘,其實心中積壓著太多事情了吧。
沈安雁表面不說,但這樣的噩夢到底做了多少呢?他不敢去細細想。
沈祁淵看了一眼沈安雁眼下的青黑,又想起來卞娘對他說:“姐兒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了,這幾日總是在跑各種莊子的事務還有賑災的事情。昨日更甚,自己去了書房一夜未眠。這才精神不濟染了風寒的。”
卞娘雖然沒有直說沈安雁是因為沈祁淵的事情才這樣的,但是話裡話外卻有這個意思。他自己也知道,沈安雁從前雖然也這樣認真經營莊子鋪面,卻未曾像如今這樣拚命,竟然連身體都不顧了。說到底,還是自己傷了她的心了。
沈祁淵心中愧疚,對待沈安雁自然小心翼翼。
而沈安雁又睡了一覺之後悠悠轉醒,發現沈祁淵居然還在這裡,心中不由得覺得迷惑。既然你都要同貴霜成親了,又何必來碧波院守著我?
然而這話她也是不會說的,只是在卞娘的服侍下用了藥,然後讓卞娘去給她取一本帳簿來看。左右閑著也是閑著,她既然不好把沈祁淵給轟走,便也只能先晾著他了,等到沈祁淵自己也覺得沒趣了,便會走了吧。
然而聽到她說要帳簿,卞娘和沈祁淵都坐不住了,一起說道:“不行。”
沈安雁愣了愣,她還在低燒裡,腦子如同裹了一團漿糊一樣,沉甸甸的活動不起來,因而整個人就有了一種可愛的呆滯感。
沈祁淵先走上前來把她按進被子裡,塞好了被角:“你還病著,看什麽帳簿,好好養病才是最要緊的。”
沈安雁本來還想掙扎兩下,但是實在是太虛弱了,隻好被乖乖的塞進被子裡裹好。
她負隅頑抗:“我已經休息很久了,總不能一天到晚隻躺在床上不乾別的事情了吧?這恐怕能給人憋出病來吧?”
沈祁淵不跟她商量:“那也不能看帳簿,你要是想看書,我念給你。”
沈安雁覺得沈祁淵是瘋掉了:“叔父你去忙你的吧,我這裡有人照顧。”言下之意便是,我不用你管,你不要來煩我。
沈祁淵自然不是聽不懂這些潛台詞的人,但是他就是不懂裝懂,明明知道是沈安雁的送客茶,他也照樣能不動聲色的喝下去,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我不忙,你這次病勢來的凶猛,一定要好好休養,不然天寒地凍的,留下來些病根可怎麽辦?”
沈安雁心想這和你有什麽關系呢?她實在是很不明白沈祁淵在這裡的意義何在,故而覺得目前也只有暫時開誠布公的好好談一談這件事,才算可以。
沈安雁讓卞娘給她放了個引枕靠著,半坐起來神色倦倦,問沈祁淵:“叔父對陛下的這次旨意怎麽看待?若是貴霜殿下要嫁入沈府了,我作為侄女兒少不得要先備下些賀禮準備著。”
沈安雁這話一出,沈祁淵便笑了笑:“倒也不必。我已經向陛下說明了,這次便是抗旨不遵,也不會和貴霜成親的。”
沈安雁愣住了,她和其他人一樣,都以為這件事情已經毫無轉圜的可能了。自然聽到這句話的第一反應是不可置信。
“怎麽會?陛下作何反應?聖旨都已經到了沈府了,等同於昭告天下,此事陛下怎麽可能輕易的收回決定?”
不僅是她這樣驚訝,便是連卞娘都抬眼看著沈二爺,想要看看他到底是怎麽個說法。
沈祁淵卻只是淡淡道:“也沒什麽,就只是去同陛下說了一說。陛下也並未表態便是真的收回成命了,卻也沒有責罰我的悖逆之舉。總歸此時還有轉圜的余地,且等我慢慢周旋吧。”
沈安雁聽了他的話,不由得心下一安。但到底是不能像前幾次一樣輕輕松松地便信了沈祁淵了。她心中還有疑慮不說,實在是此事波折太甚,最後結局如何,還看不分明,驟然保持樂觀的態度,恐怕最後也容易被辜負。
她是被這一波三折給徹底的嚇怕了,一時半刻是不可能全然信任的。只是雖然理智不肯相信,但心情卻莫名好了幾分。
沈安雁頷首沉思了片刻,還是道:“陛下的心思果然是琢磨不透。”
沈祁淵似乎是被她這副模樣給取悅了,隻溫柔歎道:“捉摸不透便不琢磨了吧。你總是思慮太多,這會兒養病了總該少動動腦筋。”
沈安雁方點了點頭,就聽見沈祁淵道:“你既然覺得無聊,便點一本書來吧,我讀給你聽。”
沈安雁微微紅了下臉,沒想到沈祁淵還執著在這件事情上了,隻道:“卞娘隨便去尋一本就是了,我聽什麽都無所謂的。”
於是這一時之間,碧波院裡頭又是一團和氣,沈祁淵同沈安雁在念書,間或兩個人笑著談兩句體悟。這一日便也這樣悠悠的過去了,和煦自然,倒更勝往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