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雁為著跟京中那些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貴女們有話聊,便在這些脂粉衣裳上面花了些功夫的,時刻把握著京城衣食住行的最新風向,也是她能在姑娘們之間這麽受喜歡的原因之一。
沈祁淵跟著沈安雁進了寶香閣,聽她跟貴霜念叨些什麽這款胭脂是全玫瑰磨出來的,雖然天然不傷皮膚,但是容易消解,得搭配著這這一款香粉來用。
她說的這些雖然都是些小女兒家的用物,但是難得她了解的這樣細,竟是能把這東西的出處創製都一一道來,語調又是從來一副不急不緩,微微含笑的模樣,叫沈祁淵這種全然不了解這些東西的人都覺得愛聽。
貴霜在大月氏那邊雖然也見慣這些胭脂水粉,但是到底跟京城這邊的分類細致,處處靈巧的物件沒法比,而且她從前總以男子自比,並不愛這些搽脂抹粉的東西。要是別人來說,恐怕她早走了,但是此刻是沈安雁在這邊碎碎念,她便覺得倒也很有趣。
何況沈安雁講,既然來了京城玩耍,不試試這京城姑娘的梳妝打扮,也是可惜。總歸沈祁淵是見慣了她一副異族裝扮的,換個裝束說不準能讓人眼前一亮呢?
貴霜覺得很是有道理,反正換個裝束又沒什麽大不了的,便也跟沈安雁一起挑選了起來。
沈祁淵則完全插不進嘴了,只是站在後頭和容止念叨:“你說姑娘家相交都是這副模樣的嗎?”
容止靠著寶香閣的門框,遠遠地看著貴霜在那邊挑胭脂,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姑娘家相交都是這副樣子,但我知道三姑娘若是個男兒郎,應當也是個英雄。你當時遇見貴霜的時候,能想象她會跟人一起買胭脂嗎?”
沈祁淵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三姑娘確實並非凡人。但是她能和貴霜關系這樣好,也確實讓我費解。”
容止笑起來,揶揄沈祁淵:“怎麽?當初覺得三姑娘一定會為你酸澀難過,視貴霜為心頭大恨,現在發現不是,卻自己悵然若失起來了?”
沈祁淵的心思被容止說了個正著,瞪了容止一眼:“那依你來看,女英雄三姑娘到底心裡是怎麽個想法?”
容止又看了看沈安雁身邊的卞娘與輕玲:“姑娘家的心思什麽樣都有可能,豈是我這種粗魯人能看明白的。但是便是再細致的人,對朝夕相處的人總還是能流露出來一些心緒波動的,你若是想知道,不如去問問卞娘輕玲她們兩個。”
沈祁淵也看了一眼卞娘和輕玲,感覺這兩個人看著沈安雁同貴霜走的這樣近,頗有些鬱鬱不樂的樣子。
興許沈安雁並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不在意,也遠沒有她現在表現得那樣開懷。
沈祁淵和容止隨著貴霜和沈安雁走遍了京中的頂尖的釵環脂粉鋪子,手中幫忙拎著的東西也越來越多,眼瞧著是天色漸漸晚了,兩個姑娘才意猶未盡地去了珍饈樓。
沈祁淵做東點了一桌子好菜,他倒是並不覺得乏,貴霜也覺得尚可,但沈安雁可是真的累了。眼瞧著是要吃飯了,她覺得自己最好還是別在這邊看著沈祁淵和貴霜吃得食不知味了。
於是便給卞娘使了個眼色,卞娘早就得了她的交代,很快便出去了一趟回來時候便說是碧波院中遞來消息,她莊子上出了急事兒,少不得要去看一眼。
沈安雁便也裝出一副緊急模樣,按下他們兩個道:“菜都上了,若是因為我的一點事情而離席,未免也太過可惜。這些事兒我自己還料理的過來,叔父與殿下便先吃著,不必在意我了。”
沈安雁給貴霜遞了一個眼神,貴霜心領神會的眨了眨眼。她也沒看沈祁淵到底是什麽表情,扯著卞娘和輕玲就跑了。
直到到了碧波院裡頭,沈安雁才松了一口氣,覺得這個做派可真是太不像她了。
而沈安雁松了一口氣,沈祁淵卻懸起來了一根弦。他並不喜歡跟貴霜單獨相處,這些日子以來是能避就避的,不能避的也是盡快抽身。這幾天跟貴霜的兩回獨處都是因著沈安雁的緣故,也實在鬱悶。
眼下就只有他與貴霜兩個人,便覺得有些話不得不直說:“殿下,我覺得你大可以不必再為我費心了。我心中已經有了意中人,殿下縱然千般萬般好,我也不會聘殿下為沈家婦的。”
貴霜本來還想貼上來問問他些瑣事,然而還沒來得及靠近沈祁淵,就聽到了這樣一句,不由得面色一沉:“我知道。可是你做得了主嗎?”
雖然拆散有情人確實很殘忍,但是貴霜覺得幸福就是應該自己來爭取。從來她想要,便沒有得不到,便是手段麻煩一點,不磊落一點,也完全沒關系。反正現在在貴霜看來,沈祁淵就是她的人了。
至於對方同意不同意,對於貴霜來說其實沒那麽重要。反正只要能夠嫁給沈祁淵,總有一天他會喜歡上她。
沈祁淵未置可否,只是說:“殿下先用膳吧,我還有旁的事情,就不打擾殿下了。”
他快步離開了珍饈樓,現在他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那就是找到沈安雁,好好問問她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同貴霜交好就罷了,現在還刻意回避自己?真的就想要讓貴霜嫁到他們沈家來給她當叔母嗎?
沈安雁回來之後就屏退了左右,獨自在房中看帳,絲毫不知道沈祁淵馬上就要來碧波院來抓她了。
若是她知道她起碼會裝作一副正在處理急事的樣子,好叫方才的謊言看起來不那麽的拙劣。
可惜她來不及了,她正在那邊出神,就聽見卞娘在外面道:“二爺您怎麽來了?”
緊接著房門便被推開了,她坐在一個昏暗的角落裡,抱著一本未曾翻過一頁的帳本看著大步流星走進來的沈祁淵,覺得今天這個事兒怕是沒那麽容易糊弄過去了。
她給滿懷擔憂的卞娘和輕玲遞了一個安撫的眼色,示意她倆先關上門出去,方不緊不慢地抬起眼,溫和道:“叔父同貴霜殿下這麽快就用完晚膳了?我以為你們還要再談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