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氏看了坐在上首的兩女一眼，兩人一左一右，容貌絕美，氣質卻是大不相同，便如春蘭秋華，各擅專場，讓人心頭止不住的嫉妒。

  然而嫉妒也沒用，人家不止比她美，還比她強，連她爹都剛不過人家，她還能不低頭？

  曹氏上前，朝梅寄琴深深一躬，“梅姑娘，之前是我誤會你了，還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原諒我這一回。”

  梅寄琴看著面前朝自己低頭道歉的人，心情有些複雜，若非嫿嫿，她哪裡能等來這位賈夫人的道歉？怕是早在那天就被她的人強行拖走不知弄到哪裡去了吧。

  下場還不知會如何淒慘。

  如今，她雖向自己道歉了，但只是迫於嫿嫿的壓力而已，無論是神情還是動作，都透著拒絕二字。

  梅寄琴忽然提出了一個問題：“若是那天嫿嫿沒出現，賈夫人把我抓走之後，打算如何對待我？”

  “自然是賣到那下九流的醃臢地去，讓你被千人騎萬人枕，到時候被人睡爛了，看你還有什麽資格傲氣。”

  這話一出，整個廳堂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安靜中。

  曹氏驚恐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明白自己怎麽會把心裡話給說出來了。

  自然是梅寄琴問出那話後，薛嫿給她貼了一張真話符。

  曹虎蹭一下站起來，揚手給了曹氏一巴掌，直接把她打翻在地。

  “老子是怎麽教你的？啊？為了個狗東西，你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我看你是跟那個狗東西在一起待久了，也變得沒有人樣了！”

  曹虎很是憤怒，不明白這個女兒為何會變得這麽陰毒。

  他曹虎雖然大字不識一籮筐，也不明白多少大道理，但是他知道，做人就得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他一個混幫派的都知道，殺人不過頭點地，對付敵人，你可以打斷他的手腳，可以殺了他，但是將人賣進窯子裡百般折磨她，那是要天打雷劈的！

  “梅姑娘，實在是對不住，是我沒把女兒教好，讓她走了歪路，你要打要罰，我都絕無二話。”

  曹虎朝著梅寄琴噗通一聲跪下。

  趴在地上捂著臉的曹氏，被這一幕驚得直接呆住了。

  薛嫿和梅寄琴也一樣。

  反應過來後梅寄琴忙去攙扶曹虎，讓這麽一位年紀可以做她爹的人跪她，她實在是受不住。

  曹虎堅持不起。

  最後還是薛嫿用力將他拉起來的。

  “這件事就到此為止吧。”薛嫿道。

  曹虎重重歎了一聲，留下一堆貴重禮品，帶著曹氏走了。

  薛嫿讓人將那些禮品都送去梅寄琴院子裡。

  梅寄琴有心阻止，卻到底還是沒能阻止得了。

  “梅姐姐，曹家父女本就是來向你陪禮道歉的，不收白不收，你就放心用著吧，反正用了也不代表原諒。”

  梅寄琴無奈，只能收下了。

  回到小院裡，她就看見屋子裡的桌上、椅子、榻上，都堆滿了禮盒。

  “奶娘，你將這些東西收起來吧。”

  曹家父女來訪的事，不過是個小插曲，並未對梅寄琴的生活造成多少影響。

  她繼續為薛珺授課。

  *
  “哎，你們知道不？牛角街上有家繡坊在招人哩，說是包吃包住，一個月還有二兩銀子拿！”

  “啊？真假的？待遇這麽好？那我得去試試。”

  “等洗完了衣裳咱們一塊兒去，要是被選中了，那以後能為家裡減輕不少負擔呢。”

  謝蘊掇著一盆衣服來到河邊，就聽見幾個婦人在那裡說著。

  她走過去，跟幾個婦人打了招呼，這些婦人都是住在附近的，街坊鄰居十幾年了，大家都熟得很。

  “阿蘊來了？我正好快洗完了，你稍等會兒啊。”

  河岸邊能洗衣服的地方有限，有時候人多了還得排隊，那婦人佔的位置不錯，這麽說也是照顧謝蘊的意思。

  “好，謝謝嬸子。”

  “這孩子，謝啥。”婦人將最後一件衣服麻利搗了幾下，在河裡涮一陣，就洗好了。

  謝蘊走過去接替了她的位置。

  旁邊的婦人忽然道：“要說咱這一片誰的繡活兒最好，那就要數阿蘊了，可惜你已經定了親，不然，沒準能被那個繡坊選中呢。”

  謝蘊聽了靦腆一笑，沒說話。

  那天媒婆走了後，沒兩天就有人來家裡提親了，是西城一戶人家，家裡是開糧油鋪子的，家境比謝家要好得多。

  媒婆將男方誇得是天上有地上無，“……雖然比你家姑娘大了幾歲，但年紀大的曉得疼人不是？更別說徐老板還長得一表人才，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盯著呢。要不是我在徐老板面前為你家姑娘說了一籮筐好話，徐老板哪兒能應下這門親事啊！

  “等你家姑娘嫁過去了就是老板娘，小丫鬟伺候著，家裡的活兒全不用她沾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知多享福！到時候生個大胖小子，家裡的事兒不得全由她說了算？……”

  爹和繼母被媒婆說得動了心，再加上徐家的聘禮很是豐厚，他們毫不猶豫就同意了這門婚事。

  謝蘊雖然知道婚姻大事該由父母做主，但他們這迫不及待的態度，不禁讓她有種自己被賣掉的感覺。

  若是娘還在的話，肯定會問一問她自己的意見吧？

  雖然定了親，但謝蘊卻絲毫高興不起來，對即將嫁入的徐家也沒有任何期待。

  晚上入睡的時候，她不禁一遍遍在心裡問自己，真的就要這樣嫁人了嗎？
  因為已經定親了，就得在家裡繡嫁妝了，不好再拋頭露面了，謝蘊想出去打聽一下徐家的情況都不能。

  好在林玉珠還記得她，竟然親自來家裡找她。

  謝蘊得以從家裡出去，她還記得當時繼母那驚訝以及貪婪的目光，驚訝於她怎麽會認識這種一看就很富貴的朋友，貪婪地盯著林玉珠身上的首飾衣裳，像是恨不能直接扒下來據為己有一樣。

  她羞愧得恨不能找個地洞鑽進去，匆匆帶著林玉珠出了家門。

  “玉珠，謝謝你來找我玩，不過我還得繡嫁妝，沒有時間陪你了，你還是快回去吧。”

  林玉珠很震驚，“你定親了？”

  謝蘊：“嗯。”

  “定的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