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點，就連宮裡的太醫院院判都做不到。

  在見識到沈婉兒的本事之前，太醫院院判可是對沈婉兒心中很是鄙夷的。

  雖然當著帝後的面並沒有什麽冷言冷語，可那態度顯然是不將她放在眼中，直到沈婉兒表現出自己無可反駁的本事之後才有所改觀。

  這世道，大部分人都對女人有本事這樣的認知明顯的抗拒，在避無可避之後，才不得不強迫自己接受。

  可鬼醫卻在一開始便接受了這樣的認知，由此可見此人的心胸。

  原本沈婉兒心裡對鬼醫就是有些向往的，而今雖然沒有見面，但是在皇后的轉述之下，變成了實打實的好感了。

  “鬼醫想要見民女，民女心中自是不盛歡欣。”她眉眼都生動了起來，心裡很是高興，她來此之後對於有些病症心中還隱隱有些不解之處，若是能見到鬼醫，不說能得到答案，但是至少也能兩廂探討了。

  想來，她能夠獲益不少。

  “那我便幫你轉達了，這段時間不在藥暉所不要亂跑，免得鬼醫上門撲了個空。”

  雖然沈婉兒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藥暉所之中，但是她手底下卻還是有很多別的產業，多多少少都會降時間分給那些產業，鬼醫的脾氣不太好，雖然看著對沈婉兒好像有些不一樣，但是誰也不知道鬼醫在撲空了之後會不會翻臉。

  對脾氣不好的人，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皇后說這話的時候，不免帶著幾分征求沈婉兒意見的意思，她可是知道這姑娘驕傲的很，為一個沒有簡單的人這般鄭重其事，沈婉兒心裡若是有不舒坦就不好了。

  可顯然，沈婉兒對於真正有本事的人，還是很謙卑的。

  “這是應當的，從明兒開始，我便一直會在藥暉所之中，不會亂走的。”

  她對鬼醫也極是好奇，因此皇后的話並沒有讓沈婉兒心裡有多不高興，反而還對即將要見得鬼醫更是期待起來。

  眼看著時間不早了，皇后想要留下沈婉兒吃晚飯，但是沈婉兒經過上回的教訓，已經不敢天黑了再回家了，只能婉拒皇后的邀請。

  表示等她見過了鬼醫之後再來給皇后複查的時候陪她吃飯。

  她的態度又恢復到從前那種隨意的模樣了，皇后心裡只有高興，這個時候自然是不會強迫沈婉兒松口的。

  心中對沈婉兒的態度很是滿意，她輕輕點了點頭，並沒有半點意見的目送沈婉兒離開了。

  雖然德貴妃已經伏法，但是京城之中盯著沈婉兒的人還是不少，因此皇后特意派了車送沈婉兒回去。

  原本她是真的打算在藥暉所等著鬼醫到來的，可天不遂人願。

  翌日清晨，天還沒亮沈婉兒便起身往藥暉所去。

  在這路上遇見了梁太傅府上的人。

  “沈大夫。”

  見對方穿著一身素衣，沈婉兒心裡忽然一個咯噔。

  接下來小廝口中的話印證了沈婉兒心中隱隱的不安，“我家老太太去了，遣奴才來給您報喪。”

  梁家老太太是個很有趣的老人，沈婉兒心裡也很喜歡。

  這段時間雖然忙著，可她卻還是會時不時的抽出空來去漸漸梁老夫人，拜年的時候也沒有忘了梁老夫人的份兒，一直到被德貴妃抓走了之後，沈婉兒忙著別的事情，這才一段時間沒有去過。

  可上回她已經觀察過梁老夫人的情況，短時間內若是沒有意外的話不會出事，而今這麽快便去世，定然是有情況了。

  梁老夫人是沈婉兒心中唯一認可的老太太，她的去世讓沈婉兒心裡有些不舒坦，微微抿唇，“我回去換身衣裳。”

  雖然沈婉兒素日不喜張揚，平常穿的衣裳也是素淨為主，但是今兒這一身淺紫衣裳顯然是不適合去吊唁的了。

  她回去換了一身深色衣裳，才上了馬車跟著來報喪的小廝一道往梁太傅府去。

  這一路上已經足夠沈婉兒了解情況了，梁老夫人是昨兒晚上忽然去世的，其中發生了什麽，那就不是一個小廝能夠知道了。

  其實以梁太傅對沈婉兒的看重，他派來報喪的小廝也是梁家比較得臉的下人。

  梁老夫人那邊經歷了什麽，小廝多多少少知道一點兒，只是梁太傅並沒有說這件事是否要告知沈婉兒知道，因此小廝也沒有張口。

  這落到沈婉兒眼中，便是梁太傅將這件事瞞的嚴實，連自家下人都不知道情況了。

  那這事兒定然不是什麽好看的事情，因此，沈婉兒也不想再問下去。

  “梁太傅，節哀。”

  此時的梁府滿身潔白，門頭上也掛著素色麻布，遠遠一看便知道府上有老人去世了。

  梁老夫人年紀不小了，與君老太爺的年歲差不多少，這個年紀去世可以算是喜喪，可梁太傅卻是一副哀傷的樣子。

  沒有人敢按照喜喪的模樣去辦，梁家上下都是一片靜謐，個個哀戚。

  “沈大夫來了。”

  跟著梁太傅身後去祭拜了梁老夫人一番，才剛進了靈堂，沈婉兒便瞧見一中年婦人跪在靈堂下首哭的不能自已，悲傷仿佛凝成實質了的樣子。

  原本得知梁老夫人去世的消息沈婉兒心中便不舒坦，而今被這中年婦人一感染，並不多愁善感更是見多了生死的沈婉兒也不禁落下淚來。

  “是我這段時間忙著，對老夫人這兒疏忽了，若不然，老夫人也不會……”

  她的話沒有說完便被梁太傅打斷了，他輕歎，“沈大夫對家母盡心盡力，老夫都看在眼中，此番家母實在是遭受了無妄之災，與沈大夫並無瓜葛，你不必如此。”

  雖然梁太傅沒有多說，但是沈婉兒卻還是從他瞥向跪在靈堂之中，哭的幾乎厥過去的那女人眼神之中的不善能看出，此事沒有那麽簡單。

  可畢竟是人家家裡的事情，即便沈婉兒對梁老夫人的去世十分遺憾，但是現在卻也沒法問出口來。

  可她尷尬的不想問，卻並不代表梁家人不想說。

  哭的喘不上氣的中年婦人見到梁太傅的到來忽然眼前一亮，趕忙上前道：“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母親受不得……”

  “你還有臉說？！”她不開口還好，一開口梁太傅便忍不住心裡的暴虐了。

  別看梁太傅看著一副文臣雅士的樣子，可他被激怒了之後的模樣是真的怕人得緊，“若不是你貿然上門胡說八道，母親何至於被你氣死？”若不是……他真恨不得將這個女人逐出家門！

  這看著是兩兄妹吵架，沈婉兒尷尬的不行，一時間開口告辭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

  好在梁太傅雖然氣惱，卻也並非是失去了理智，他心裡清楚，即便沒有眼前這個女人，他母親也不定能熬得過今年了。

  但是看著氣死母親的人，他心裡還是氣不順也就是了。

  見沈婉兒在一旁十分尷尬的樣子，梁太傅歎息，“家門不幸，讓沈大夫見笑了。”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梁太傅節哀。”除了這個沈婉兒還能說什麽？
  她剛想順勢提出告辭，那跪在梁老夫人靈位下頭的女人便三兩步衝上來了。

  “你就是為我母親診脈的大夫？”她上上下下挑剔的打量了沈婉兒許久，“這般年輕便為人治病了？我看你就是個沽名釣譽的庸醫！說不得就是因為你醫術不精，我母親才會這麽快就去了！”

  不等沈婉兒辯解，她又哀戚的撲到梁老夫人的靈位地下，“母親，您當真是命苦啊！一把年紀了還要受庸醫的騙！您睜眼看看啊！就是這小賤人害了你的命！”

  她的聲音不小，梁太傅的地位在這裡，來吊唁梁老夫人的人更是不少，沈婉兒如今在京城也算是名人了，來往之人即便是不認識她的，卻也聽說過她的名頭。

  再一聽這婦人的話，看向沈婉兒的眼神頓時奇怪了起來，甚至沈婉兒耳邊還聽著有人說一些難聽的話。

  沈婉兒的臉色頓時變黑沉下來。

  沒等她為自己辯解什麽，梁太傅便忍不下了，“你胡說什麽！若不是沈大夫，你此番回來能不能見到母親都是兩說！”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麽？

  若不是因為沈婉兒妙手回春，怕是梁老夫人連今年都撐不到了，怎麽說沈婉兒也為梁老夫人續命了快一年。

  若不是因為這女人回來之後瞎說八道，他母親說不得還能活更久！

  明明是自己的錯處，她卻要栽贓到旁人身上，這樣的左派實在是讓梁太傅看不上。

  比起一個眼生的中年婦人，梁太傅的話自然是更取信於人，更何況梁太傅是帝師，自然不會包庇沈婉兒，畢竟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麽關系。

  可婦人卻不相信，“醫術高明的大夫誰人不是白發蒼蒼？這個小賤人看著才及笄沒兩年，怎麽能為人續命？大哥！你原是個明白人，是不是因為這個小賤人給你灌了什麽迷魂湯迷惑了你！明明就是她害了母親的命！”

  “夠了！”

  見這人越說越過分，梁太傅實在是認不出出聲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