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僅僅只是因為周大夫說過，他並未在任何醫館藥鋪坐堂？

  可即便是不坐堂，對於大夫而言，還是有很多可以鍛煉醫術的地方。

  若沈婉兒僅僅只是因為這個便斷定他醫術不足，秦明說不上會生氣，只是會覺得有些失落。

  沈婉兒笑了笑，“你雖然對於藥方的斟酌上可以說有些心得，但是經驗是騙不了人的，你方才開的那些方子，看似是更符合那些病人的身體情況，可實際上卻有微妙的差錯，你自己可曾發現？”

  顯然沒有想到沈婉兒會在這件事上頭點出，秦明不由得一愣，“……若我的方子當真有問題，方才沈大夫為什麽不指出？”

  若是病人有個好歹，難道沈婉兒就不怕砸了自己的招牌麽？
  她方才便說了，藥性上頭的事情，失之毫厘謬以千裡。

  “雖然說是有些差錯，但是卻不會釀成什麽大錯。”沈婉兒聳了聳肩。

  她方才若是開了口，這秦明才會不悅吧？
  雖然秦明從未表現出來，但是沈婉兒卻能夠看出，這男人的自尊心強的很，與其當面點出，不如避著人跟他說清楚了。

  秦明出的那些紕漏其實也不算是什麽紕漏，無非也就是不能將藥性發揮到最大化，沈婉兒看來有些浪費罷了。

  若是在不考慮藥效的情況之下，沈婉兒跟周大夫出手也不過秦明如此了。

  秦明微愣，心中漸漸明白了沈婉兒的打算。

  他對沈婉兒深深行禮，坐在輪椅上原本挺得筆直的脊背也漸漸彎了下去，“是我自傲了，日後若是有什麽不妥當的地方，還請沈大夫指點。”

  雖然秦明的自尊心強了些，但是只要確定是自己的錯處，他也不會強撐著不認帳，這也是沈婉兒欣賞他的地方。

  見秦明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沈婉兒微微頷首，“藥方的事情，有時候甚至需要幾個大夫共同討論取其精華，不是那麽簡單便能夠吃透的，你以後不要輕易的改動藥方，若是實在要改，便來跟我或者師父討論一下，回頭我去拿幾本基礎的醫書給你，醫道一途，還是從基礎打嚴實了才好。”

  哪怕是沈婉兒，當年在學醫的時候也是先認了許久的藥材，才漸漸開始接觸別的部分，更別提這個時候的學徒了。

  有些時候三五年還在跟藥材打交道，對於醫術根本半點也接觸不到。

  這樣做雖然也有這個時候的大夫敝掃自珍的緣由，但是更多的，還是為了磨煉學徒的心性，讓他們先徹徹底底的了解藥材之後，才開始正式的學習醫術。

  秦明很顯然不是從這時候開始的，雖然現在看起來沒有什麽不好，甚至醫術都比尋常的赤腳大夫好上許多，但是沈婉兒心裡知道，秦明的基礎打得不牢靠。

  十天半個月是看不出什麽，但是時間長了一定會出問題的。

  別的不說，日後他定然是會跟在沈婉兒與周大夫身邊學習，現在沈婉兒經手的病症，有許多都是看著和緩，其實極為的凶險，若是讓秦明出了一點點紕漏……

  那就不是治病，而是害命了。

  秦明顯然也知道自己的問題，他並沒有覺得沈婉兒有什麽看不起自己的地方，反而還十分心悅誠服的對沈婉兒點了點頭，“多謝沈大夫。”

  他知道書籍是多麽的珍貴，若不是因為他母親曾是杏林之家的女兒，他從前根本就接觸不到有關於醫術的部分。

  在他出生之前外家便已經落魄，母親所會的，也不過就是一些常見的婦人病的治療，他會的那些有一大部分是自己琢磨的。

  現在有機會系統的學習醫術，秦明自然是高興地。

  不管是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還是為了以後自家能有一口飯吃，這都是好事。

  見他這般向學，沈婉兒心中點了點頭，“你先在藥暉所看著，若是能看的病症，你便打發了，若是不能看的話，便讓人去叫我或者師父，現在我先去午睡一會兒。”

  前世因為自身調理的不好，沈婉兒吃了不少苦頭，現在好容易有機會了，自然是要仔仔細細的調理自己的身體，好好休息健康作息便是其中一條。

  午睡自然也是一樣。

  秦明點了點頭，目送沈婉兒離去。

  “姑娘午睡去了？”浩天淡淡的看了秦明一眼，明明是個小孩子，可眼神姿態卻跟個大人沒有兩樣。

  秦明在之前沈婉兒的介紹之中知道浩天是什麽人，後又有慧兒芸兒來提點，浩天跟浩雪是被沈婉兒當做弟子培養的，只是不知道什麽原因，現在還沒有收徒。

  可即便如此，浩天跟浩雪在沈婉兒面前的重要性也比他一個來工作的坐堂大夫要重要得多了。

  秦明雖然一心賺錢學習，但是卻也不想將人脈關系弄得太過於糟糕。

  因此現在對浩天還算是客氣。

  “姑娘已經歇下，吩咐我有什麽解決不了的事情便讓人去叫她。”

  浩天點了點頭，作過來人狀的提醒道：“若不是什麽了不得的事情，最好還是不要貿然去吵姑娘午睡，不然……”他陰惻惻的笑了笑，明明是稚嫩的容顏，但是臉上的笑容卻莫名讓秦明不寒而栗。

  他莫名的覺得，若是不按照浩天說的去做，會發生不好的事情。

  但是這卻並不意味著秦明會無線的容忍浩天的無禮，他雖然禮儀周全，但是態度卻讓秦明恨不痛快。

  他頓了頓，笑道：“還沒睡醒的時候便被叫醒，自然是有脾氣的，多謝浩天提點，我心中有數了。”

  見秦明的態度並沒有按照自己想象的方向走，浩天有些微惱，“你……”

  “哥哥。”他接下來的話還沒有出口，浩雪便匆匆的從外頭進來，“周大夫方才叫你呢，你趕緊過去吧。”

  浩天將沈婉兒當做師父一般看待，周大夫是沈婉兒的師父，自然也就是她的師祖了，雖然沒有上過學，但是最基本的尊師重道，浩天還是知道的。

  因此他也顧不上對秦明多說什麽了，冷冷的瞪了他一眼，轉身跑走。

  浩雪落後他一步，看向秦明道：“姑娘的弟子只會是我跟哥哥，你就別想了！”

  說完也不管秦明是什麽反應，轉身便跑走。

  秦明一愣，他心中這才漸漸明白為什麽浩天跟浩雪對他有莫名的敵意了，原來是怕他搶了沈婉兒弟子的身份。

  他有些好笑的搖了搖頭，沈婉兒才多大的年紀？

  雖然醫術確實是比他、甚至比天下大多數的大夫都要高明的，但是秦明想想自己恭敬地叫沈婉兒師父的場景，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還是算了吧。

  他就算是要給自己找個師父，不也是要優先考慮周大夫麽？

  果然是小孩子的心思，當真讓人猜不透。

  沈喚兒來找沈婉兒說點事情，進到藥暉所裡頭隻瞧見秦明一人坐在堂中，浩天浩雪慧兒芸兒等人不知道去哪兒了。

  她心中不禁奇怪，“這裡人呢？”她估摸著這個時辰沈婉兒也差不多要醒了吧？
  午睡不好睡太久，這話還是沈婉兒自己說的，她自個兒也自律，午睡大多也就是半個時辰左右。

  “沈大夫方才睡下，沈大姑娘這是？”秦明不是第一次見到沈喚兒，但瞧見她這般明媚的模樣，卻還是第一次。

  回來的早晨，秦明跟她雖然也相處了，但是因為沈喚兒那個時候十分的沉靜，秦明對她的印象僅僅只是一個安靜的姑娘。

  現在看來，這個姑娘還有兩面。

  “我估摸著婉兒差不多醒了，我先去瞧瞧。”沈喚兒對秦明並沒有什麽關切之心，見他在這裡怡然自得的模樣，她也沒有多想，胡亂的點了點頭便朝著後頭去。

  秦明見狀趕忙把人攔下來，“方才浩天說，沈大夫若是沒有睡醒的話脾氣會有些……不若沈大姑娘先等等，有什麽話一會兒沈大夫醒了再說？”

  這是提醒了，可秦明卻忘了，沈喚兒身為沈婉兒的姐姐，她是個什麽性子，難道沈喚兒還能不知道麽？

  “看時辰她也該醒了，我去喚她起來。”沈喚兒輕輕搖了搖頭，雖然知道秦明是關心自己，但是她並不為所動。

  而今將沈婉兒叫起來也不過就是被她瞪兩眼，若是一會兒讓她睡迷了，晚上睡不著那才是難受。

  秦明微微抿唇，看著沈喚兒離開，一時之間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失陪。”

  沈喚兒才不管他是個什麽態度，沈婉兒說了，秦明就是來打工的，若說私交，那確實是沒有多少，原本也就是見了幾面而已。

  秦明張了張嘴，想要將沈喚兒給叫住，可在開口之前才恍然意識到，自己方才是唐突了。

  一沈喚兒對沈婉兒的了解，他現在說的這些跟跳梁小醜有什麽區別？
  微微垂下眼眸，秦明眼中不禁有些懊惱。

  “婉兒婉兒，起床了！”坐在沈婉兒床邊，沈喚兒輕輕推搡。

  迷茫的睜開眼睛，看向離自己不過一寸遠的俏臉，沈婉兒被嚇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