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許久,最終他只是道:“趕緊走吧,別讓皇后娘娘等久了。”
君衡陽看了他一眼,沒有拆穿他的小心思。
因為是被君衡陽這個太子殿下同時是皇后親子帶領著,因此沈婉兒一行並未受到任何阻攔,甚至在踏足皇后的鳳呈宮的時候,都沒有經過任何通報,直接就進去了。
雖然太子殿下到來不需要通報,但是依然有伶俐的小宮女利索的搶先從側門進去將這件事稟告皇后娘娘。
“母后在休息麽?”
見皇后並不在外室,君衡陽不禁有些奇怪。
皇后宮中的管事大太監上前輕聲回答:“回稟太子殿下,今兒楚家公子來了,正在同皇后娘娘說話呢。”
君衡陽沒有再多說什麽,隻說自己知道了,讓大太監帶著宮人們先下去,他領著沈婉兒跟君烯衍到偏殿單獨說話。
等到了無人之處,沈婉兒才將心中的疑惑詢問出聲,“楚家是什麽人家?怎的似乎從未聽說過?”
見她有這般疑惑,君衡陽也沒有意外,含笑解釋道:“楚家是我母后的母家,素日裡並不高調,因此知曉的人甚少。”
當然,該知道的人都知道,只有沈婉兒這樣出身民間,對皇室沒有任何了解的人,才不知道楚家是誰。
沈婉兒只知道皇后是農女出身,還真不知道她出身楚家,而今君衡陽給出答案,她這才恍然大悟。
原來是外戚。
即便是家裡的侄子,皇后也不好跟他共處一室太長時間,很快便讓人來邀請君衡陽等人過去。
沈婉兒第一次踏足鳳珵殿,她原本以為,皇后娘娘的正殿定當金碧輝煌耀眼不已。
可然而在真切看了之後才知道,雖然皇后的宮殿不缺貴氣,但是卻還是算簡樸的,並沒有什麽金光閃閃的東西,大多多是玉器竹器。
雖然看著其貌不揚,但是只要仔細瞧那些東西的精細程度,便知道價格不菲。
不過也是,若不是頂頂好的東西,又怎麽配在皇后正殿之上呢?
皇后是個溫婉的美婦人,她在免了君烯衍與君衡陽的禮數之後,將眼神落在沈婉兒身上。
“想來,這位便是沈大夫了?”
沈婉兒上前一步,垂首對皇后行了個跪拜大禮,“民女沈氏婉兒,見過皇后娘娘。”
“沈婉兒?”皇后咂摸了一下這個名字,別有深意的看了君烯衍一眼。
她想自己也許明白為什麽柳婉如不願意承認沈婉兒這個兒媳,甚至還不惜逼的沈婉兒拿她的身份出來說事了。
身為皇后,即便足不出戶,有些事情自然也會到她的耳中。
不過多年的皇后生涯已經讓這位端莊的皇后娘娘不再避諱自己的出身了。
她原就是那樣人家出來的,若是皇帝覺得他們門不當戶不對的話,也不會非要娶她了。
這世上跟皇家門當戶對的有誰呢?
見沈婉兒還跪在地上沒有動靜,皇后娘娘抿唇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意,“沈大夫不必如此客氣,今兒還算是本宮有求於你呢,趕緊起身吧。”
沈婉兒悄摸的抬起頭看了君衡陽一眼,見他頷首,這才從地上爬起來,“多謝皇后娘娘恩典。”
她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一側,並不敢接皇后的這話。
如今沈婉兒可以說是被強迫著來的,雖然心裡不痛快,但是不管是醫德還是對皇權的忌憚,都不會讓沈婉兒做出不顧病人身體的事情來。
因此她聽出皇后語氣之中的和訊,但是並不以為然。
即便今天她見到的是一位趾高氣昂的皇后娘娘,也不會因此而枉顧病人身體安康。
“沈大夫若是方便,此時便為本宮看診吧。”
沈婉兒垂首,“是。”
皇后有些嫌棄的看了一眼君烯衍跟君衡陽,“婦人的事情,你們這兩個大男人在這兒做什麽?還不趕緊出去。”
從神態表情上可以看出,皇后對君烯衍是十分熟稔的。
因此見皇后這般嫌棄,君烯衍也沒有誠惶誠恐,她討好的看向皇后,“我已經多日未曾見過婉兒了,您便饒我一回吧。”
“趕緊出去!”皇后促狹的看了沈婉兒一眼,見她神色間半點羞澀都沒有,不禁覺得有些無趣,擺了擺手強行將君烯衍趕了出去。
等人都離開之後,皇后起身將沈婉兒帶到內室去看診,有些事情不適合在外室進行。
“烯衍那孩子我從小看著長大,雖然身有傲氣,但是卻並不像尋常貴公子一般的驕矜淘氣,沈大夫若是願意,也可考慮考慮他。”
也不知道是沒有聽出皇后語氣之中的探究還是如何,沈婉兒神色不動,恭敬的請皇后寬衣入座,“民女身份低微,配不上小王爺。”
皇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今朝並不在意這些門第之見,若是你今次能夠治好我的病,便是讓官家封你一個郡主之位也沒有什麽。”
前提是沈婉兒能夠有這樣的能力。
“治病救人乃是醫者的本分,若是皇后娘娘當真要賞賜,隨便給點賞金便是了,郡主之位,民女愧不敢受。”
能不能將皇后治好尚且兩說,這郡主之位更是遙遠得很,即便是沈婉兒能做得到,她也不想承受這個位分。
有道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沈婉兒覺得自己現在的日子便過得極好,並不需要郡主之位來添磚加瓦。
皇后深深的看了沈婉兒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不說這些了,你還是先來為本宮把脈吧。”她笑了笑,不輕不重的將這個話題揭了過去。
沈婉兒半跪在地上替皇后診脈,她身後的嬤嬤好似想要說些什麽,卻被皇后的一個眼神給叫停了。
沉吟了許久,沈婉兒在皇后貼身之人緊張的注視之下起身,為難的看向皇后,“請恕民女無禮,不知民女可否觸碰皇后娘娘鳳體?”
皇后微愣,隨即明白沈婉兒這是為了診治,故而含笑道:“自然可以。”
她起身再往裡頭走了一點,進了暖閣之中,沈婉兒跟上。
宮中的暖閣不是沈家可比,沈婉兒在家中即便是燒著地龍跟炭火也得穿上薄襖,可在這鳳呈宮的暖閣之中,她已經脫了外衣跟披風,卻還是覺得微微有些發熱。
這氣溫至少也有個二十度左右了。
察覺到沈婉兒的不適,皇后看了身旁的嬤嬤一眼,“去拿件輕薄的衣裳來給沈婉兒換上。”
“怎好讓皇后娘娘久等。”即便沈婉兒心裡很想去換衣服,但是嘴上卻也不能這樣說。
似乎是看出了沈婉兒的擔憂,皇后輕笑,“不打緊的,這暖閣裡暖和,你快去快回便是。”
機靈的宮女上前,“沈姑娘請。”
宮中的輕薄衣裳由上好的薄紗製成,沈婉兒換上便覺得渾身都輕飄飄的,在夏天的時候可能很舒服,但是在冬日裡卻覺得好不自在。
但是現在並不是她矯情的時候,沈婉兒很快換好衣裳走了出去。
“皇后娘娘。”
此時皇后已經將外衣褪下,隻留了褻衣穿在身上,她靜靜的躺在軟榻之上等沈婉兒前來。
“小姑娘就該這般打扮,好看。”皇后上下打量了沈婉兒一圈,露出滿意的神情。
這衣裳原本是皇帝為她做的,只是皇后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不應當打扮的這般鮮嫩,因此便壓在箱底了,而今翻出來給沈婉兒穿上,倒是極為合適。
“你穿得好,這衣裳便贈與你了。”
皇后的賞賜,沒有沈婉兒拒絕的余地,她心知肚明,因此從善如流的福身謝恩,“多謝皇后娘娘賞賜,民女這邊為您診治吧。”
她上前輕輕按了一下皇后的小腹,“娘娘可是每每來月事時便小腹墜痛心神焦躁?”
“正是如此。”皇后頷首,面露苦惱的道:“太醫總說本宮是因為宮寒之故,暖宮的藥不知吃了多少,總是不見效,有時吃的多了還會流鼻血,太醫便不敢再開藥了。”
太醫不能上手檢查,自然無法精確的診斷皇后得的究竟是什麽病症,皇后在得知要怎麽檢查之後,便堅持要換個女大夫來,這才找上了沈婉兒。
而今沈婉兒給她檢查的手法幾乎跟太醫說的一模一樣。
並沒有接皇后的話,沈婉兒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不知皇后娘娘多久沒來癸水了?”
“……這個……約莫有兩三個月了吧?本宮這把年紀,哪裡還有什麽癸水啊。”皇后擺了擺手,她並不覺得自己這樣的年紀還有生育的能力。
她都三十好幾了,雖然保養得不錯,但是這個年紀在民間已經可以做奶奶了,可稱之為一聲老婦,癸水是年輕姑娘的事情,皇后是覺得自己已經到了絕.經的年紀。
沈婉兒蹙眉,看了一眼皇后身邊的嬤嬤以及在內室之中伺候的各宮人。
皇后雖然出身民間,但是這麽多年皇帝恩寵不衰,她也不是很蠢人,很快便意識到沈婉兒的想法,她擺了擺手,“你們都下去吧,讓人多備些好菜,沈姑娘午膳就在本宮宮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