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良正知道劉氏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嘴上罵著江程錦,手頭穿衣的動作確實比誰都快,於是笑道:“估計那孩子就是餓著了沒什麽大礙,曹氏讓你過去不過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跟你道個歉,你也就順著台階就下來吧,都是一家人,低頭不見抬頭見,以後還能不相處了嗎?快去吧,帶好雨具,早去早回。”
劉氏仔細斟酌了一下丈夫的話,覺得有幾分道理,於是問守在外面來報信的丫頭:“小丫頭,老太太那邊可告知過了?”
小丫頭回答:“我們夫人說已經請了大夫來看,老太太那邊就暫時不說了,怕打擾老人家休息,也怕嚇著老太太,所以明個兒再說。”
既然沒有通知江母,那就說明這事情不算嚴重,搞不好真是江程錦裝病博同情,劉氏的心稍微定下來了,又問道:“那二小姐和三小姐那邊也就別說了,二小姐懷著身孕這樣的天氣萬萬不可出門受涼,三小姐就更不用告知了,她沒啥用去了只會添亂。”
三小姐江初桃吃完晚飯後和麻花玩了一會就開始給她的心上人薛從嘉寫信,對外頭髮生的事情一概不知。
等到劉氏來到別院才發現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簡單,曹氏過於悲戚的表情和一動不動躺在床上的江程錦,以及看著表情嚴肅到像是死了兒子的江良端,這一切都告訴劉氏,江程錦是真的暈過去了。
“怎麽回事?”劉氏三步並兩步走到床前,曾玉心抬起淚眼朦朧的雙眼,即使是這種時刻她仍然不忘記跟劉氏行禮,然後解釋道:“程錦被罰了跪,娘經不住我苦苦哀求同意我陪著他一起跪。一開始他還好好的,還跟我說話,等第五炷香快燒完的時候,他突然說他頭疼得很,我以為是這兩天他喝醉了酒的緣故,準備倒杯水給他,結果水還沒倒他人就一下就栽倒在地上了。”
劉氏說:“該不是和我們初桃一樣的毛病吧?她只要不吃早飯就會犯頭暈的毛病,八成這孩子和初桃一樣被餓的。”
但曹氏搖搖頭,紅著眼眶咬牙切齒,一幅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樣子,一言不發盯著旁邊的大夫。劉氏見這大夫,心想這個大夫眼生得很,他們府上有個魏氏,祖上三代都在將軍府把脈,爺爺輩的還當過禦醫,看來自打分家之後,府上的大夫都換人了。
劉氏客氣道:“這位大夫我瞧著眼生,姓什麽,哪裡人,從前在哪裡當差、我這侄兒到底什麽毛病?”乍來了個陌生的大夫,劉氏有些不放心。
這個大夫也客氣地回禮:“鄙人姓王,是經魏大人引薦來府上當差的,承蒙祖上庇佑,我家世代為醫,開著個醫館,口碑也尚可。二公子這個病,其實並無大礙,只需以後注意調養即可……”
曹氏卻拿起身邊的一個小杯盞狠狠往曾玉心身上砸去,只聽清脆一聲響,碎渣混合著曾玉心頭上的血落了下來,看得人觸目驚心。玉心緩緩抬頭,眼睛裡盡是迷惑:“娘?”
“都是你!狐媚東西!我打死你!要不是你我兒子怎麽會吃那種東西!”曹氏又不解氣,往玉心的心窩裡踢了好幾腳,玉心覺得自己骨頭都要裂開了,蜷在地上地上瑟瑟發抖,顫抖著說:“我沒有!我不知道娘在說什麽!我冤枉!”
“做什麽做什麽!要造反呐?拆家啊!錦兒還在床上躺著你就要把屋頂掀了是不是!”一言不發的江良端開口呵斥道。
劉氏看見曹氏激動得神志有些不清了,也對倒在地上被打的玉心動了惻隱之心,她連忙護著玉心,將她扶起,有些責怪曹氏道:“這孩子都說自己是冤枉的,你也不搞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這樣打兒媳婦,可見你平時與她親如母女都是騙人的。你這一動手,你與兒媳之間的緣分就被你打散了!”
劉氏摸出身上的手帕,讓玉心擦一擦臉上的血,玉心不動聲色接過來,低著頭抹著眼淚。多年的管家經驗讓劉氏氣勢不減,她這麽一說倒是讓曹氏逐漸冷靜下來。
“王大夫,你先幫她包扎一下頭上的傷口。”然後劉氏自顧自端來個小杌子坐下來,她覺得曹氏的話裡有話,似乎是在指一些見不得人的東西,於是她說:“端大哥,媳婦在這裡,她是姑娘家總有些話在公公面前不方便說,要不你先出去。”
江良端也非常不想哭哭唧唧的媳婦和兒媳婦,索性聽了劉氏的話出去透透氣。
江良端走後,王大夫才說:“二公子身體並無大礙,他之所以昏了過去是因為這一個月以來,他一直服用一種藥物,這藥物可以在床笫之中顯神力,腎主藏精為先天之本,勞倦過度,房事不節,會使腎虧損的……再加上今晚公子沒有吃晚飯,氣血更虛,也難怪會昏過去。”
劉氏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子亂用藥來顯他男人雄風啊!劉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難怪曹氏對曾玉心發這麽大的火,原來是覺得她帶壞了自己的兒子啊!
玉心鎮定道:“王大夫,您剛才說程錦是這一個月來吃的藥是吧。”
王大夫肯定道:“一個月之內。”
玉心軟跪在地上,自嘲般笑了笑:“娘的意思是我誘哄程錦吃這藥的,他這藥是為我吃的。可是我這一個月來月信一直紊亂,月初來了七八天,中旬又來了一次,一個月我有二十多天都是用月信帶,包括現在,母親相信程錦吃這個藥是因為我嗎?我很想知道,他吃著藥是為了誰!”
跟在江程錦身邊的家丁是被曹氏叫過來的,江程錦出去辦事一般都是帶著他,因其魁梧的身材和結實的肌肉備受江程錦的信任,他在一旁站了許久,忍不住開口道:“夫人,這藥應該是……暖香閣裡的姑娘給的……”
劉氏啐了一口,她對青樓女子那叫一個深痛欲絕:“暖香閣裡的那叫姑娘嗎?只有好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兒才叫姑娘!就這些下三濫的妖豔賤貨,破壞人家幸福生活,這種人都不得好死啦!”
劉氏並不知道,她的清清白白女兒江初桃在信陽跟一個叫白蕊的風塵女子關系還不錯,她女兒絲毫不覺得人家妖豔賤貨,還親切地喊她白姐姐。
曹氏張口結舌,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起來,一把摟住在地上的玉心,哭泣道:“玉心啊,你別怪娘,娘打你那一下,雖然打在你身上可是疼在娘身上,我也是氣急了,以為你們小年輕玩得太火了傷了身體。”
曾玉心並不作答只是一味啜泣,那柔弱的樣子像是一朵在風雨中搖曳無助的小百合,劉氏見了都心疼得不得了,她想起自己的女兒江初桃,每次犯了錯自己拿雞毛撣子打她,她都是上躥下跳跟猴子一樣躲著,要麽就是死鴨子嘴硬梗著脖子和自己強嘴,實在怕打了就扯著嗓子嗷嗷哭,一點女孩子的樣子都沒有。要是江初桃能哭成曾玉心這樣嬌弱柔美,那她還舍得打嗎?
曹氏又對劉氏說:“好姐姐,你也幫我勸勸玉心,我真是的怒火攻心了才不分青紅皂白打了她,她和程錦就是我手心手背上的肉,我是一樣疼愛的啊!”
見她這麽說,劉氏隻好寬慰道:“玉心這孩子實在是受委屈了,不過要我說,這事情的罪魁禍首還是錦哥兒,年紀輕輕亂吃什麽藥,還不是被外面一群小妖精給絆住了腳,看樣子玉心是被蒙在鼓裡,可是妹妹你可真的不能再放縱他這麽玩下去,今天只是暈倒了,誰知道明天會發生什麽,他還這麽年輕,以後的路那麽長,可不能被女人毀了……”
玉心啜泣了許久,默不作聲起身打了盆水,拿來毛巾給曹氏擦臉,抽泣說道:“娘,你別說了,我都知道你的意思,再說了我做媳婦的,又不是千金之軀,您打幾下罵幾下又又何妨,只要您那口氣順了就行。我覺得嬸母說的沒錯,程錦本心不壞,定是讓外頭人教唆的,咱們一定要齊心合力讓程錦改邪歸正。”
劉氏歎息道:“你這麽小年紀,胸懷這麽敞,真是程錦花了幾輩子修來的福氣,你既肯不計前嫌,那就和你娘一起管教著程錦,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程錦要是能改掉這壞毛病,你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夜深了,既然程錦沒事,那我就不打擾他休息了,先回去了。”
劉氏走後,曹氏看著曾玉心頭上的傷口,又是懊悔又是心痛,和曾玉心兩人抱著哭了大半宿。
這夜之後,曹氏更加信賴曾玉心,完全把她當親閨女來看。
第二天,初櫻在仆人口中得知這一消息,心煩意亂得不得了。她正值孕吐的時期,吃什麽都吐,虛弱地躺在床上,中午吃下的魚蝦一股腦都吐了,曹氏心疼道:“魚蝦腥氣,你吐成這樣還食用這些做什麽,不如吃點清淡的,喝點湯。”
初櫻有氣無力道:“王府的太醫囑咐過,孕中多食魚蝦孩子會聰明些。”
曹氏笑著點點她的頭:“只要孩子隨他母親,不像他木頭似的爹,那他一定聰慧得不得了!最近想吃點什麽,酸的還是辣的?初櫻啊,你想生個男孩還是女孩啊?”
初櫻撫摸著肚子說:“什麽酸的辣的我一概吃不下,剛懷他的時候吃那種毛桃子,別人牙齒都酸掉了我覺得一點味道也沒有,想想真是奇特。也不拘是男孩還是女孩,我都喜歡。王爺也是這麽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