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對於初桔來說,婚姻裡最不屑一顧的就是愛情,她只要錢和權就行,要世人都豔羨自己就行,要整個金陵人都誇讚自己以自己為榜樣就行,她才不想是不是和丈夫同床異夢呢,反正他又不能跟喜歡的人雙宿雙飛。
初桔望向孫頤浩的眼神裡充滿了溫情,一下子讓孫頤浩也深陷其中,這讓他心理產生了對初桔的內疚與歉意。
初桔適時道:“夜深了,趕緊回房休息吧。”跟在旁邊的小廝看見自家公子終於聽勸了,不由喜上眉梢,補充道:“公子咱們快回去歇息吧,這是三王府,可不能胡來啊。”
初桔說話的聲音很小,在屋內的初桃根本聽不清兩人到底說了些什麽。在隱約聽到眾人的聲音漸行漸遠後,初桃提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下來。
夜已深,連天上的星星都似困了一般藏進了雲層裡。初桃已經困到極致,隻覺得頭重腳輕,兩個眼皮重的像壓了一塊鎮紙一般,抬也抬不起來。雖是困成這樣,初桃仍是伸出小手,摸索著找到了薛從嘉的額頭,輕輕一拭,自言自語道:“還好,沒發燒,大夫說了……發燒就不好了……”
薛從嘉側過臉去,借著外面一點點慘淡的月光端詳著旁邊的女孩,初桃濃密的睫毛像小蒲扇一般垂了下來,嘴裡嘟囔嘟囔著什麽。
初桃已經在半夢半醒之間,仍擔心自己的手會不小心碰到薛從嘉的傷口,所以她雙臂折在身後,像個蝴蝶展翅一樣,隻把一張臉衝著薛從嘉。還有被子初桃也都讓給了薛從嘉,自己大半個身子還露在外面。
薛從嘉看著她怪異又不舒服的睡姿,心頭一動,輕輕推了一下初桃。初桃卻是觸電般驚起,道:“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薛從嘉輕輕說:“你把身子擺正了,好好睡。”
初桃默默把兩隻胳膊收回身體兩側,這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和薛從嘉躺在同一張床上,想到這裡,她的心一陣狂跳。
兩人都沒有說話,初桃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胸口,她覺得薛從嘉可能會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小紅和小紫一會會跟你換班嗎?”薛從嘉打破了這曖昧的氣氛。
“啊……這個,好吧我騙你的,我讓她倆先睡覺去了。”
“好。”薛從嘉說。
“好什麽好?”初桃打起精神來,她現在緊張得不行,兩個手指頭在胸前打圈圈。
薛從嘉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他應當是及其困倦的,但是傷口的痛感又讓他保持著清醒,雖然清醒著也無法做更多的思考。
“那我們今晚就湊合一下吧……這件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初桃的聲音越說越小。
“嗯。”薛從嘉又聞到初桃身上若有若無的淡淡香氣,這氣味仿佛一陣青煙似的繞著自己的喉嚨飄蕩。
初桃說:“你應該疼得睡不著吧,那咱們就來說會話吧。小時候我最喜歡和我櫻姐姐睡在一起,我們有說不完的話,有一天一直說到第二天天亮,被我娘好一頓罵。不過長大了,我們就再也沒有通宵聊過天,我很久沒有跟別人這麽聊天了。”
破天荒地薛從嘉沒有拒絕,他輕輕說:“好啊。”
“薛從嘉,你以後會娶一個什麽樣的女孩子呢?”初桃問道。
薛從嘉認真思考了一下,說:“我沒有想過這件事情。”
初桃撇撇嘴,難不成薛從嘉是個斷袖?看著也不像啊。初桃趕緊把這種念頭從腦海中揮去,說:“那你應該會生小孩子吧,你以後要生幾個小孩子?”
薛從嘉接著初桃的話順口道:“想要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哥哥能保護妹妹。男孩勇敢一點,女孩可愛一點,到了夏天,哥哥可以馱著妹妹去摘石榴花……”
薛從嘉的聲音戛然而止,自己都沒想過成親怎麽就想著小孩子了!自己完全江初桃牽著鼻子走了!
一說到這個,初桃略感放松,咯咯笑起來:“原來你這麽個大冰塊,也會想著小孩子,真好玩。”
薛從嘉微微不好意思道:“雖然腳下的每一步走得還不踏實,但是也有想過未來。也不知道未來的自己是什麽樣的,心中所想有沒有實現。有時候也會很好奇。”
聽著薛從嘉的話,初桃突然想起三王曾經跟她說過,別看薛從嘉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可內心裡也藏著一個柔軟的少年呢。
“那為什麽是哥哥馱著妹妹去摘石榴花呢?摘桂花不可以嗎?”初桃的關注點也很奇怪。
薛從嘉說:“我很小的時候,那時候我和我母妃住在一起,我記得禦花園裡有三棵石榴樹,每年開得很熱鬧,火紅一片。有一天我跟母妃說,我想掐樹上最大最美石榴花。”
“我母妃覺得很奇怪,因為我平時不喜歡這些花花草草。其實那天是我母妃的生辰,她自己忘記了,我不過是想摘一朵送給她。可是我太矮了,我摘不到。”
初桃聽得津津有味,原來薛從嘉小時候很可愛的嘛,她說:“然後呢?”
“我母妃就把我抱起來掐花,碰巧被我父王看見了,他說我不務正業,他要來檢查我的功課,從那天起母妃就被下令與我分開。我母妃不受寵,他也不記得那天是母妃的生辰。我沒有摘到那一朵最大最美的石榴花,有點遺憾。”薛從嘉淡淡地說完這個故事,好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牛郎織女是被王母娘娘頭上的簪子變成的銀河分開的,你和你娘親是被一朵石榴花分開的。”初桃總結道。
“不是石榴花,皇家一向忌諱母族和皇子過於親近,以免讓外臣有異心,我和母妃不是被石榴花分開的,是被皇室分開的。”薛從嘉說。
從小生活在蜜罐子裡的初桃是不會懂得這種皇家以利益作唯一標準的思維方式,不過她從自己常常愁眉不展的姑姑身上就可以看出,皇家富庶的生活未必能夠讓人開心。
初桃打了個哈欠,說:“那你很討厭皇室嗎?”
薛從嘉把胳膊枕在腦袋後面,說:“喜歡或者討厭這類感情在某類問題上是毫無意義的。我已經沒辦法說清楚我對皇室的態度。”
初桃說:“你看你看,你總是把問題想得很複雜,喜歡就是喜歡,討厭就是討厭嘛。”
“好吧……”薛從嘉說道,對於頭腦簡單的江初桃而言,她的世界裡非黑即白,黑白分明,感情也是如此純粹。
“但……很多事情不是一分為二的。”薛從嘉想了想,還是補充了一句話。
初桃並沒有糾結於這個話題,她說:“薛從嘉,你記不記得咱們在信陽……”
初桃並沒有說在信陽的哪件事,卻聽見薛從嘉說了句“記得”。
“我被謝采薇綁架的那幾天,我真的害怕極了,她們不給我肉吃,只能吃鹹菜和泡飯,整天就把我綁在那裡,還天天威脅我說要把我送進青樓。我就每天哭啊哭啊,後來哭得臉疼,我還是想哭。”初桃慢吞吞說著。
薛從嘉輕聲說:“是不是很害怕?”
初桃用力點點頭:“你這不是廢話嘛,我當然很害怕,我怕得要死,我想爹爹娘親,想回家,也想你。那個時候我每一刻都在盼望著你能夠突然出現,救走我。我想了一下,趙鐵牛那個混球肯定是找不到我的,史力大哥是個文縐縐的人,姐夫就更不用說了,我覺得他沒什麽腦子,我不只能等著你來救我了。”
聽初桃的意思,那是矮子裡面挑將軍,自己的優秀全是靠著周圍的“草包”襯托,江初桃貶低這麽多人來抬高自己,薛從嘉不知道該高興還是不高興。
“我……我來晚了。”薛從嘉只能這麽說。
初桃自顧自說道:“你一直都沒來,所以我就只能想著自救了,還好你之前送了我一把匕首。我就借口要小解讓謝采薇的丫頭思雨把我松綁,我就拿著刀扎進了她的心臟那塊,然後帶上面紗逃出去了,結果很不幸,我在逃跑的半路遇見了謝采薇,她又把我抓回去了,還把我送到怡香院去。我當時真的很恨思雨啊,直到如今,我還是經常想,我那一刀到底有沒有使她致死。”
“她沒死,我後來見到她了,我把她和謝采薇打包送到怡香院去了。”薛從嘉微微動容,他還不知道初桃被綁的那些日子,還發生了這麽驚心動魄的故事。
初桃似乎是釋然般道:“那就好,我剛才突然在想,你的傷口和我刺她那一刀位置挺像的,我還以為她的冤魂過來索命呢,不過,她要是索命也不應該找到你身上去啊。”
初桃說著說著,感到後背一涼,不禁往薛從嘉身邊靠了又靠。薛從嘉把她往旁邊推了推,發現根本就推不動初桃。
“在那種情況之下,就算你那一刀真的要了她的命,也是她罪有應得,你不必覺得內疚和自責。”薛從嘉以為初桃在為這件事情自責,出言寬慰道。
初桃說:“我才不會內疚自責呢!她活該!薛從嘉,你知不知道,那個怡香院的葛大娘其實是謝允的親生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