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徐錦寧、溫丞禮兩方人馬從兩方客棧出發前往夏國。
溫丞禮上馬車之前一句話都沒有同霍娉婷說過,從昨天晚上的甲板火燒‘徐錦寧’之後,溫丞禮便一直冷著臉,霍娉婷以為他是在後悔,可他臉上卻又沒有任何後悔的表情,對昨天的事情更是隻字未提。
最讓霍娉婷鬱悶的還是溫丞禮對她昨日把寧公子帶上花船上,他幾乎沒有任何醋意,可見,她霍娉婷在溫丞禮心中的地位究竟如何。
即便如此,霍娉婷還是想要抓住溫丞禮,哪怕是不能得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他的帝國。
溫丞禮的馬車在前面,霍娉婷的馬車在後,本來他們是同乘的,但是溫丞禮說他身體沒有恢復,馬車裡的藥味兒會熏到她,不容反駁的給她重新準備了一輛馬車。
耶律焱昨日收到霍丞相的信之後便連夜趕回夏國,寧國邊防圖丟失一案事關重大, 直到今日都沒有找到線索。
擔心霍娉婷回程路上會出事,華菱、華玉兩姐妹倒是非常忠心護主的連夜從夏國趕了過來。
溫丞禮一行人的馬車在渡口停下,那兒已經準備了一艘豪華大船,只要橫渡過匯江河,不出兩日便會抵達夏國國城外面。
華菱、華玉二人見他們人來了,急忙從穿上飛下到岸邊,二人迅速給霍娉婷行禮,幾乎看都沒看溫丞禮一眼。
連兩個小小侍女對溫丞禮的態度都是如此,更別提那些效忠於霍驍的文武大臣們了。
遊船之上,溫丞禮背手而立,烏黑的發被風吹得凌亂飛揚,他的拇指不停的磨蹭著長笛,卻始終沒有吹奏出那首令人心傷神碎的春悲賦。
當年青兒跳江卻能幸存,還被德妃藏在冷宮那麽多年,飽受折磨,苟延殘喘,好不容易被救出卻又落入左遷之手,溫丞禮雖不知左遷對青兒究竟是何種情誼,但落在他手上終歸沒什麽好下場。
還有那德妃母子,兩人如今在下國境內也做了不少小動作,只是德妃他們並不知道許多事反而是在溫丞禮的默許下完成的,他們從進入夏國開始,一舉一動都在溫丞禮的掌控之中。
這次回到夏國,夏國局面必定要洗牌,這一次,夏國必定會再次的血流成河,這匯江之上的時日隻多不少。
“主子,江水之上風太大了,您的身體才剛剛恢復,會生病的。”
綽痕將藍毛大氅給溫丞禮披上,隨後,他趴在船邊上,感慨道:“離鄉十多載,這次終於能夠回到家鄉了。主子,我們真的能把夏國變回以前那個充滿愛與和平的地方麽?”
溫丞禮篤定的說:“會!”
不僅是夏國,還有這整個天下。
“我從小便家破人亡,若不是黎皇后救了我,指不定我在哪裡當著遊魂野鬼呢,黎皇后救了我的命,將我交給方大哥悉心教導,授我武功教我道理,這恩情我綽痕沒齒難忘,願意終身侍奉於您。”
綽痕眼眶紅了一大圈兒,他對溫丞禮的感激早已經如這江水,滔滔不絕。
溫丞禮輕撫著他的頭髮,綽痕不過一十六少年,經歷的也不比他少:“好綽痕,放心吧,這條路有我陪你一起走。前方是荊棘血路也好,是寒冰地獄也罷,總歸是我們的歸途。”
綽痕紅著眼睛點點頭,“我都聽主子的。”
綽痕看到岸邊那小小的馬車,小聲附到溫丞禮耳邊說道:“主子你看,徐錦寧他們的馬車,嘖,比我們還慢,居然才到岸邊。”
溫丞禮的視線移到馬車之上,徐錦寧做的是對的,她比他們要晚上半個時辰,這樣才不會讓霍娉婷起疑心。
“到了夏國,無論發生什麽狀況,你都要以徐錦寧的性命為主。夏國境內許多我們的人,我的安全會得到最大的保障,可徐錦寧他們人生地不熟,我擔心霍驍會先對他們出手。”
綽痕嘖嘖兩聲,“徐錦寧比我們所有人加起來還要精呢,這女狐狸每次都能逢凶化吉,主子,我都懷疑是不是歲星高照著了。”
溫丞禮被他逗笑了,“徐錦寧的確是貴人,每次都能安全脫身,總有貴人相助。”
“不過她跟主子你也確實挺配的,她當我的女主人我也沒什麽意見,只要她不要總是拿我開玩笑,總嚇唬我,我肯定會對她非常忠誠的。”
溫丞禮拍拍他的腦袋,“進去休息吧,晚上跟重龍他們輪換著守夜,越是到夏國邊境越是不能掉以輕心,要一切小心。”
“行,我知道了,這就去找重龍大哥他們。”
綽痕伸著脖子看了一眼幾乎看不到的小人影兒,哼著歌兒去了船艙裡面。
他們已經行駛很遠,岸邊的景象也早已看不清,可為年成立還是舍不得移開視線,哪怕已經看不到徐錦寧的身影。
這次夏國之行,希望能夠給徐錦寧一個了解夏國的機會。
溫丞禮還是把笛子放到嘴邊,吹奏著屬於匯江之上的悲愴之歌。
徐錦寧的船隻相比於溫丞禮的要小上許多,他們租借的只是普通的小商船,兩層高,房間也有限,徐錦寧單獨住著一間,而萬流、萬謙二人住著一間,趙管事說他想要坐在甲板上看看匯江之景,不願意住在房間裡,便隻好把行禮放在萬流他們房間。
江上風景很美,大大小小的商船橫渡匯江。
有些船夫唱著獨屬於漁民們的漁歌,歌聲嘹亮,響徹在匯江之上。
徐錦寧換了身衣服後走到甲板上,就看趙管事拿著個魚乾兒,帶著個鬥笠躺在那兒,左腿翹在右腿,也跟著哼唱幾句漁歌。
徐錦寧坐到他身邊,笑道:“這麽多年過去,這漁歌趙管事倒是記得清清楚楚的。”
趙管事拿掉嘴裡的稻草,說道:“很多都忘記咯,匯江上的漁歌是很多的,天南地北各式各樣,還有一些小公子小姑娘總喜歡在匯江上吟詩作對,暢談當年匯江韻事。”
以前的匯江真的很美很美,每天晚上都有數不清的花燈,花燈寄存了人們最美好的思念、願望、情懷……
只可惜時隔多年,再次乘船遊渡匯江,心靜遠不如十幾年前那般美好。
徐錦寧說:“總有一日,我會將匯江的亡魂帶回家鄉,會讓匯江之上再度揚起美妙的歌聲,趙管事不也是為了這一個美好的夢才跟著我一起回到夏國的麽?”
趙管事將鬥笠往下面拉一點,遮住眼中的霧氣:“是啊,這是我們要做的。”
“喲!魚兒上鉤了!”
趙管事激動的坐起來,一把拽過魚竿,果然有一條肥美的魚兒上鉤,他把魚放到旁邊的簍子裡,轉過頭對徐錦寧笑道:“今天晚上咱們可以加餐了。”
徐錦寧卻擺擺手,“得了,我現在看到這些魚肉就想吐。”
先前帶著徐錦昭他們出來微服出訪,在江上呆了那麽多天,每天那是變著法兒的吃魚肉。
昭兒和綽痕這幾個小子還不厭其煩的釣魚,將釣魚當成了樂趣。
以至於從回到寧都後,她都很少吃魚了。
“看長公主的樣子,似乎對北境的事情已有看法?可是找到什麽急救的辦法了?”
趙管事又把魚鉤扔到江裡去了。
徐錦寧翻看了一眼簍子裡活蹦亂跳的魚兒,“北境之事,我就算再著急也是無濟於事,我已經傳書紅影衛,還有歐陽怵,讓他們立刻想辦法救援北境,還有方無涯,說到他,他與你也算是同門同源。”
“方無涯?”
徐錦寧說:“不知道你有沒有聽過流火刺客團?”
趙管事說:“那是隸屬於黎皇后的一個暗殺軍團,黎皇后死後這個軍團便交給了其子溫丞禮,不過十年前,流火刺客團的首領不知道為何阻止流火刺客團眾人聯手刺殺霍驍,那一戰役中,流火刺客團幾乎全軍覆沒,只剩下幾個被溫丞禮秘密安排在別的地方。”
趙管事想到徐錦寧剛剛說的話,即刻反應過來:“方無涯便是當年流火刺客團的成員之一?”
徐錦寧笑:“你們的黎皇后真是機智過人呢,明知道禍事將起,還給溫丞禮留下了後續的種子,還將這種子安插在我寧國北境,種子茁壯成長居然也長成了一片片蔥鬱的大樹。”
“黎皇后這招棋走的實在是妙啊。”
徐錦寧想起之前與黎皇后在那陵墓中說的話,心情沉落下來,黎皇后的確偉大,她為了自己的大業連兒子都能犧牲,還有什麽事情是她做不出來的?
徐錦寧捫心自問,若是這些事擔在她的肩膀上,她不一定能夠擔的下來。
若不是老天爺給了她重新來過的機會,說不定徐錦寧這個人就永遠的從世界上消失了,更遑論有讓她重新跟溫丞禮重逢的機會?
“你們眼中的黎皇后是個怎樣的人?”
徐錦寧對她還是非常好奇,她很想知道在別人眼中,黎皇后是什麽樣子。
“黎皇后……是這世間最美妙、最美麗的女子,所有人都忠心的愛戴、敬佩她。皇上對她疼愛的虛設六宮,只有她一個妃子。”
“最美麗的女子麽?”
徐錦寧想到黎皇后那滿臉的疤痕,隻一聲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