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和父親一起吃過晚飯，起身道：“爹，我想出去走走，不走遠。”

  “去吧，早些回來。”

  “好。”

  沈正則看著兒子的身影，再一次意識到這個兒子也長大了，身量一年之內就躥了好高，都快趕上他了。

  他以前一直在自己的保護之下，什麽都不懂，如今總得給他一些自由，不能天天鎖著他。

  沈默一個人離了國公府，往白日小狗父女所在的地方去。

  那段地方聽說是因為風水不好的緣故，曾經發生過好幾起家主死於非命的案子，後來那裡的百姓都搬走了。

  空下來之後，一些乞丐夜裡便會過去居住。

  沈默到了那裡，瞧見小狗不在，只有那個男人。

  這正是動手的好時候。

  他又往稍遠處走了走，很快瞧見幾個靠在一起睡覺的乞丐。

  沈默踢了踢地上一個乞丐一腳。

  那乞丐醒了，還以為是來盤查的衙差，趕緊驚慌地爬起來，旁邊的幾個乞丐也被他給吵醒了。

  沈默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掏出一錠銀子道：“你們幾個，幫我做件事。”

  天色太黑，這裡又無光無月，乞丐根本看不清來人的臉。

  但那白花花的銀子，去叫他一眼就認了出來。

  為首的乞丐直勾勾地盯著那銀子：“什麽事？”

  “兩條街後的死胡同裡，有一個斷手斷腳的乞丐，你們直接把他打死。記住，到時候可能會有一個小姑娘，若是她突然出現，你們不要傷到她。事成之後，到這裡來，我再給你們兩倍的銀子。”

  “好說好說，馬上辦好！”

  那乞丐結果銀子，塞進懷裡，立馬喊上所有人過去。

  ……

  隔壁死胡同裡，羅豹正在睡覺。

  他身上蓋著臭味熏天的破衣服，只露出個眼睛來。

  他往前方看去，還是沒有看見小狗的身影，不由開始罵罵咧咧。

  “死丫頭，又死哪裡去偷懶了，讓她去找點吃的去這麽久。”

  “女人果然都沒用，一個兩個都是拖油瓶！”

  “早知道當時從拐子手裡偷個男孩子出來伺候我了！”

  他閉上眼睛，打算睡去，可能就沒這麽餓了。

  就在此時，他忽然感覺眼前一黑，原本微弱的雪光都看不見了！

  他才意識到有人蒙住了他的眼睛，腿腳也被人給控制住，一股不好的預感也油然而生。

  羅豹不由掙扎起來：“誰？放開我！”

  話音剛落，腦袋上就挨了一悶棍。

  羅豹眼前一黑，耳朵嗡嗡作響。

  緊接著，那悶棍如同雨水一般，一棍子接一棍子……

  疼痛到最後漸漸變得麻木了，羅豹很快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在這時，黑暗中卻回放了兩幕清晰的畫面。

  一幕，是他一下接著一下砸死自己親哥哥的畫面。

  一幕，是他親手砸死自己親姐姐的畫面。

  所以……今日這一切，都是報應嗎？
  羅豹的思緒慢慢消失在黑暗中。

  乞丐們見人徹底沒動靜了，掀開破衣服，探了探羅豹的呼吸。

  確定人已經完全沒了之後，他們又回到原先的地方，打算找沈默拿錢。

  結果到了之後，發現人已經不在了，地上卻有一個錢袋子。

  為首的乞丐打開一看，裡面全是銀子。

  “有錢人辦事就是地道，人都跑了，錢還留下來了！咱現在就把錢分了！”

  ……

  那天沈默給了小狗很多錢，不過卻都被羅豹給扣去了。

  他當時從人販子手裡面偷人，偷了個女孩子，就是因為覺得女孩子更容易惹人同情，更能騙到錢。

  沈默給的錢很多，這些銀子要是換做個本分的人，吃喝個三年五載都沒問題。

  可羅豹不是那種人啊。

  他把錢全扣了，然後逼迫小狗再去乞討騙錢。

  小狗實在餓極了，偷拿了一個包子，結果被包子鋪的老板發現了，把她抓起來，關在鋪子的柴房裡關了一夜。

  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小狗才掙脫開繩索，從柴房裡偷偷跑出去。

  她衝忙跑回去看羅豹，走到羅豹身邊，撲過去道：“爹，我沒乞討到吃的，你給我一些錢，我去買吧，包子不要多少錢的。”

  見羅豹沒理她，小狗掀開羅豹臉上蓋著的舊衣服，頓時被下面的那張臉嚇了一跳。

  已經稀巴爛了……

  小狗驚恐地往後退了一步，又鼓起勇氣再看了一眼……

  有半張臉還可以認出這就是她爹，其他的地方已經完全看不出人樣了……

  小狗跪在地上，“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比起悲傷，小狗更多的是不知所措。

  以後自己唯一一個親人都沒有了，自己應該去哪裡？
  就在這時，巷子口傳來一道輕呼：“小狗。”

  小狗抬頭看去，竟然是昨日幫過自己的那個貴公子。

  沈默不知所措地走進來：“怎麽了？你為什麽哭得這麽傷心？”

  小狗抬頭看去：“我爹……我爹死了……”

  沈默看了一眼，嚇得連忙後退，好一會兒才冷靜下來，結結巴巴地對小狗道：“你……你別難過了，現在你的親人沒了，你想到以後要怎麽辦嗎？”

  小狗哭著搖頭。

  沈默朝她伸出手，眼睛裡滿是期待：“那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回頭找人來替你安葬你爹。”

  只有一面之緣的人竟然願意幫助自己，小狗抹了一把眼淚，忽然跪下給沈默磕了一個響頭：“公子，你幫過我兩次，以後我這條命，就是你的！”

  沈默笑了笑，伸出手將她扶了起來。

  隨後，兩個人一同離開胡同，往國公府方向去。

  ……

  沈默和小狗才走不久，宋北北就帶著諜探局的探衛過來了。

  宋北北恰好看見了沈默的身影，她微微蹙眉，難道是看錯了？沈默怎麽可能會和乞丐在一起？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便先去胡同裡找羅豹。

  比她先過去一步的探衛瞧見羅豹如今的樣子，立馬回頭攔住了她：“宋大人，還是不要看了，這人已經死了，腦袋開花。”

  宋北北心裡咯噔一聲，腦海中直觀地將剛才離去的身影和這裡的屍首聯系起來。

  她立馬回頭，追了上去。

  恰好看見沈默抬腳上馬車，短暫地露出了一下側臉。

  竟然真的是沈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