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忽然就這麽鑽了出來,皇帝卻並沒有像宋北北料想的那樣大聲喊“刺客”,然後一堆侍衛衝進來把她給砍死。
皇帝十分淡定,靜靜地和宋北北對視了一會兒,又看向沈昭,淡然地發出疑問:“這是?”
沈昭深歎了口氣,忍住過去敲宋北北腦門罵她一頓的衝動,跪下坦白交代,並趕緊替她求情。
“皇上恕罪,她便是今年杭城鄉試解元宋北風。她……她是來找臣的,臣怕她驚擾聖駕,才讓她先躲在案台下面。”
皇帝又看向宋北北,含笑問道:“你就是宋北風?”
宋北北趕緊翻個身跪好,緊張地回答:“我是……”
回答完,宋北北好一會兒也沒聽見皇帝說話,心裡越發沒底,偷偷抬起腦袋看了他一眼,見他正在打量自己,又飛快地低下頭。
皇帝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解元實在是年紀小,瘦瘦小小的一隻,在他眼睛就是個孩子。
只是那雙眼睛倒是極有靈氣,一點都沒有孩子的懵懂無知,看得出來應該很聰明。
皇帝笑完了,道:“起來說話吧。”
宋北北立馬麻溜地從地上爬起來。
沈昭拱手道了聲“謝皇上”,才站起來,又無奈地看了宋北北一眼,道聲謝都不會嗎?
好在皇帝沒有計較,他也站了起來,問宋北北道:“你多大了?”
宋北北 老實道:“今年十四歲了。”
皇帝點點頭,眼神中滿是欣賞,如此年輕就能寫出《溝渠論》那般踏踏實實為百姓考慮的文章,實在是難得的人才。
若大雍少年皆如此出色,大雍國力一定日漸強勝。
皇帝接著道:“朕看過你寫的《溝渠論》,也看過應城知府送來的奏折,說你出面替應城官府籌銀子,讓他建造溝渠。”
宋北北點點頭:“對,因為應城被江水玉帶環腰,若一旦像去年杭城一帶那樣發大水,應城百姓肯定損失比杭城還要巨大,所以現在建好地下溝渠,是利在千秋的事。”
皇帝含笑點頭:“不錯,沒想到你隨時都能秉持著為百姓考慮的心。”
宋北北被誇的不好意思了:“皇上過譽了,其實我也就從富商手中要來了二十萬兩銀子,這些錢在整座城市裡面建設溝渠,建設堤壩,肯定是不夠的。”
“嗯,這個朕會解決。”
宋北北這下真的對這個皇帝心服口服了,他不僅平易近人,還這麽容易接受新思維。
她本來還害怕皇帝思想不開闊,會把她的構思給否了,說她勞民傷財呢。
結果他不僅讚同她的主意,他還給予全方面的金錢支持!
宋北北正想著要怎麽拍他兩句馬屁呢,又聽皇帝接著道:“原本想年後將你叫進宮裡說朕對你的安排,如今既然提前見了,便在這裡說罷。開春之後,你去清北書院讀書。三個月後朕會開恩科,你好好準備,不要讓朕失望。”
三個月之後就是恩科?
宋北北大喜!
那自己再等三個月,到時候考完了,落選了,就可以回家了!
哈哈哈……我一定會讓你失望的!
宋北北心裡這麽想著,嘴上卻虛偽地道:“是,皇上,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皇帝點點頭,又看向沈昭:“阿昭,你年後也去清北書院讀書。”
沈昭愣了一下,不解地看著皇帝:“皇上,為什麽?難道皇上要讓我也去考科舉?”
皇帝無奈道:“你字寫得太醜了,每次遞上來的奏折,朕完全看不懂。你去清北書院好好學學寫字。”
宋北北在旁邊憋笑憋得好痛苦,沈昭的字是真的醜,那簡直比狂草還狂。
現在他得到了來自皇帝的官方吐槽,他一點都不冤枉。
宋北北敢說,世上除了她,沒幾個人能看懂沈昭的字。
但沈昭真的不想去和那些學子為伍,他煩那些人文縐縐的人。
“學寫字臣在家也可以學……”
皇帝斬釘截鐵地道:“不行,去清北書院,叫先生們看著你,朕才放心。”
沈昭:“……”
行吧行吧,反正到時候宋北北也在,想來也不會太無聊,他忍幾個月好了。
“臣領旨,臣等清北書院開課了便過去。”
皇帝看了他一眼:“你以為這麽容易就能進了?”
沈昭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很想問他,不是你讓我進的嗎?
皇帝笑道:“京中的清北書院可是大雍所有學子的夢想,你得考進去。”
沈昭徹底懵了:“臣也要去考試?”
皇帝道:“當然。”
宋北北難得見沈昭受這樣的打擊,忍不住落井下石:“昭昭哥哥,就算你身份貴重,在讀書這件事上也不該有任何特權,否則寒門學子們拚死累活地都考不上清北書院,你隨隨便便就進去了,這公平嗎?”
沈昭掃了一眼宋北北,這沒良心的小東西!翅膀硬了是吧!
皇帝不由輕笑,難得,竟有人能製得住沈昭。
宋北北接著道:“就跟這京中搶頭香的風俗一樣,說好了是普天同樂,結果每一年都有人提前進寺廟提前上了頭香。別的百姓搶破腦袋也上不了頭香!”
皇帝剛才還覺得這小孩兒居然敢對沈昭落井下石很有骨氣,現在發現她是真的很有骨氣。
她不僅敢對沈昭這樣,還敢對他這個皇帝也這樣。
皇帝笑意減了幾分:“你這是在點朕?”
宋北北趕緊低頭認錯:“皇上恕罪,我不敢,我就是隨便說說……但是皇上你這樣做確實不地道嘛,你跟你的子民搶什麽……”
宋北北越說聲音越小。
但皇帝還是聽清楚了。
其實,每年頭香確實都是達官貴人先點,等頭香燒完了,才會放百姓進來搶。
百姓根本就不知道頭香已經被燒了,他們以為他們搶的就是頭香。
朝中官員皆覺得這很正常,他們享受完的利益,剩下的,再給百姓,百姓還是會感恩戴德,甚至搶破頭。
至今,只有宋北北一個人敢和他說,這不地道。
他靜靜看了宋北北一會兒,擺手道:“罷了,你說的對,這頭香朕不上了,留給京中百姓公平爭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