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莫名氣氛凝重。
楚澈不發一語,低頭理了下衣袖。
末了,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林文遠。
“當年若沒有您的幫扶,程家滿門抄斬那日,我也就沒了。”他彎下腰,雙手攙扶起林文遠。“您是我的救命恩人。”
提及過去事情,兩人神色尤為嚴肅。
林文遠坐回座椅,與楚澈並肩。
桌上茶盞正冒著熱氣。
“我今日來,除了提醒您提防著大皇子,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問您。”楚澈側過頭,面無表情望向林文遠。
林文遠心頭微顫。
十幾年過去,曾經那個懵懂無知的孩童,到底是出落的氣宇軒昂。
“殿下但說無妨。”林文遠實則已經猜出了些。
只是楚澈要問,他亦攔不住。
“當年鳳棲宮那場大火,真就一個人也沒能逃出去嗎?”楚澈看似風淡雲輕,言語中卻是莫名透著一股子壓力。
尤其是一動不動盯著林文遠的那雙眼眸,仿佛要將他看穿一般。
林文遠眉頭皺得更深。
“在臣的印象裡,的確如此。”林文遠回答的堅定無比。
也是,那場大火埋葬了鳳棲宮上下七十余人,楚國皇后程氏更是死無全屍。
要有人逃出來,除非她長了翅膀。
“殿下可是遇到什麽事情?”林文遠見楚澈意味深長,不禁小心翼翼詢問道。
楚澈搖了搖頭。
“父皇立我為太子,是因為眷戀我母后。可現在我母后已經死去十幾年,他動二心也是情理之中。”楚澈風淡雲輕,宛若在說一件小事。
“可您自小便出類拔萃,一眾皇子中您是佼佼者,於情於理,這太子之位也該是您的。”林文遠寬慰道。
“不然。”楚澈挑眉,自顧自抿了一口茶水。“我就算再能乾,也比不過大皇子是他親生的。”
此話一出,林文遠驚得瞠目結舌。
他未有料到,楚澈今日與他談話竟如此直白。
“殿下,恕臣多言,這些話您日後可千萬別再說。”林文遠仍感到後怕。
“這兒又沒有其他人。”楚澈不以為意,反倒顯得林文遠太過於小心謹慎。“我這些年來極少麻煩林大人,此次情形嚴峻,不得已連累您和尚書府。”
“說什麽連累。”林文遠義正言辭打斷了楚澈的話。“先皇后待我的恩情,就是當年代替她死於火海,我也願意。”
“麻煩您了。”楚澈再次彎腰,向林文遠道謝。
臨走前,林文遠喊住了他。
“對了。”
楚澈轉過身,疑惑打量林文遠。
“臣還有件事情,不知當講不當講。”林文遠面露猶豫之色。
“講。”楚澈嘴角微勾。
“我就惜白一個女兒,您也知道。原先倒是無妨,可眼下大皇子歸京,晉王也虎視眈眈,朝中形勢複雜,您……”
林文遠話說到一半,不好再繼續往下。
“林大人想多了。”楚澈輕笑。“我幾次幫林小姐的忙,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沒有其他意思。”
“不過您既然提了,我日後會注意。”
說罷,楚澈轉身揚長而去。
林文遠起身走到門口,看著楚澈身影消失在黑夜當中。
次日晌午,林惜白終於醒來。
自從下過一場雪後,外面便一直冷嗖嗖的。
恍惚間林惜白以為才剛到冬天。
“媽呀!”
屋子裡傳來咆哮聲,嚇得冬兒趕緊推門而入。
“怎麽了!小姐!”冬兒誠惶誠恐,生怕林惜白出什麽事情。
“冬兒,我昨天怎麽回來的?”林惜白抓住冬兒手臂,一雙眸子充滿迫不及待,直勾勾的盯著冬兒。
冬兒木在原地。
“完了完了完了。”林惜白一拍腦袋。
她昨兒個又沒喝醉,自然記得清清楚楚。
自己居然是被楚澈背回來的。
萬一被人看見怎麽辦,萬一江若棠誤會了怎麽辦。
林惜白覺得自己命裡犯桃花,總會扯進一些亂七八糟的感情裡。
“小姐,您別著急了。”冬兒這才回過神來,趕緊端了壺茶水遞到林惜白面前。“太子昨夜將您送回來後就去了書房,誰也沒提您。”
“外面沒人在傳吧?”林惜白小心翼翼的問。
她都成緋聞女友了,哪還有臉撮合人正房和楚澈好好在一起。
林惜白撫額。
“這有什麽的呀。”冬兒揮了揮手。“您腿上有傷,正巧碰見太子同路,太子不幫才顯得他不近人情。”
“對哦。”林惜白細細斟酌,竟覺得冬兒說的有幾分道理。
還好她從皇宮出來就往回走了,要是中途中跑去酒樓喝了兩杯酒,還不知道會出什麽亂子。
林惜白松了口氣。
她剛一消停,腦子裡猛的又想到件事情。
見林惜白忽然挺身,冬兒差點驚得茶盞落到地上。
“賢妃她們來找我麻煩了沒?”
昨日妃嬪們賞雪,訂了好幾盒價格昂貴的糕點。結果因著她迷路放了幾個娘娘的鴿子,也不知道她們會不會生氣。
丟了一單生意倒不算可惜,要是給差評林惜白可就虧大了。
幾個妃嬪四處一數落,宮中誰還敢找她訂糕點。
林惜白仿佛已經看見白花花的銀子從她兜裡飛走了。
“麻煩沒找,但賢妃那確實來了人。不過都被老爺打發走了。”冬兒如實回答。
林惜白一屁股彈起身,裹上衣裳就往外走。
“小姐,您這是要去哪裡啊?”冬兒忙不迭跟上。
“找爹爹去。”林惜白答道。
她當然要弄明白,賢妃派人來究竟說了什麽。
現在除了努力完成系統給的任務,對於林惜白而言,操持好兩家店鋪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越到要回二十一世紀的時候,林惜白越想給尚書府留點東西。
林文遠正在處理事務,見林惜白風風火火闖進來,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親昵站起身來迎接。
守門的小廝知曉林文遠平日裡愛慣著林惜白,倒也未有阻攔。
“惜白醒啦?”林文遠慈眉善目。
“爹。”林惜白挽住林文遠手臂。“賢妃的人沒說您不是吧?”
林惜白是擔心此事影響了她的生意,但她更不願林文遠因她而受委屈。
“沒有啊,她不過來問昨兒個怎麽沒拿到糕點,我說你生了病,送不了。”林文遠說得輕巧得很。
林惜白這才徹底安心。
“正好你來,我也有件事情要問你意見。”林文遠索性拉住林惜白坐下。
“你想去江南玩嗎?”林文遠問林惜白。
“啥?”林惜白大吃一驚。
她在京城待的好好的,忽然林文遠問她要不要去別的地方,林惜白當然震驚。
如果不是當時陪齊硯白逛過,林惜白指不定現在連京城都沒走完。
“我這不是在和你商量嘛。”林文遠看林惜白反應激烈,以為她極不願意,連忙安撫林惜白的情緒。“你要是不想去,爹爹也不會非要拉著你的。”
“就是這段時間去嗎?”林惜白疑惑。
若是有空閑時間,林惜白也想出去逛逛。
可是……
林惜白想到楚澈和江若棠。
她跑去外面玩了,那誰來撮合這兩人。
楚澈看著比鄭連城聰明,實則也是個榆木腦袋。
按理說離別三年的心上人回來,正常人都該馬不停蹄把她娶回家。楚澈倒好,穩坐如山。
“是的,你想去,明日就能出發。”林文遠回答。
這麽快?
林惜白還想著,要是等來年開春,估摸她已經成功完成系統任務。趁穿越回二十一世紀以前來一次旅遊也不錯。
結果林文遠說的去江南玩就真是今天提了就立馬收拾行李走。
“那……還是算了吧。”林惜白感覺自己心都在滴血。
她其實很想去江南玩玩的。
以前忙著學習和工作,林惜白哪有精力去旅遊。這會兒自己有條件了,時間卻成了個大問題。
“也好。”林文遠點了點頭。“你在家,我看著你安心一些。”
“爹爹怎麽了嗎?”林惜白發覺不對勁。
“沒怎麽沒怎麽。”林文遠揮手。“我就是突然想到了,你好久沒去江南,正好那兒暖和一些,便讓你去玩一陣子。”
原來林惜白以前去過江南。
林惜白恍然大悟。
還好自己未有多嘴,要不然就露餡了。
“沒事,京城也不冷。而且馬上就要開春了。等春天我們再去江南,到時候萬物複蘇百花齊放,一定很好玩。”
楚國的江南應當與她印象裡相差不大吧。
溫柔平靜,不起波瀾。
陣陣微風吹拂過街邊柳樹,身著煙籠蘇裙的女子低眉含笑,一腔柔情似水。
林惜白還沒去,就已經想象到那兒是什麽模樣了。
左右不急於一時,林惜白心裡還惦記著系統交代的任務。林文遠也不多問,此事當是過去了。
尚書府上下早忘了雲可辛這個人,可太傅府現下卻是因她鬧得雞犬不寧。
眼見天色漸晚,宋原仍不見蹤影。
宋華清雙手背立,在大廳中來回踱步。
“少爺!您總算回來了!”
管家倚著大門,遠遠見到宋原,他忙不迭迎了上去。
“怎麽了?”宋原滿臉透露著不耐煩。
他才剛剛喝完花酒,回家就面對管家一張愁容滿面的臉,宋原心裡暗罵了聲晦氣。
“您快去大廳吧,老爺等您好一會兒了。”